第八章

1。

虽然妲己提醒了天子，为什么箕子亲王把他们请到山上来，但她没想到，他们回到朝歌之后，天子当真私下里将商容召进宫中，向那位大宰相说出了逊位的想法。当天子告诉她此事时，她忍俊不禁地咯咯笑着说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个大傻瓜呀，天子难道是可以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天子被她说得傻笑了一下，说，这不是你要我这么做的么？她一扬眉毛说，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天子赶紧改口说，你是说箕子亲王让我这么做的，不是么？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说，你从山里回来怎么变得更加笨了呢？见天子还想分辨，她举起手制止说，行了，行了，你先告诉我，你跟大宰相是怎么谈的，大宰相又是怎么说的。

于是，天子把他跟大宰相的那番谈话原原本本地向她复述了一遍。

在他向商容提出逊位之后，大宰相沉默了老半天，然后问他说，陛下，这是箕子亲王的意思么？

箕子亲王没有对朕这么说过。他回答说。

敢问陛下，箕子亲王对陛下说了什么？

箕子亲王什么也没对朕说。

那。。。敢问陛下，这想法是不是妲己娘娘的主意？

娘娘只是提醒朕，箕子亲王这次请朕和娘娘去山里度假，乃是为了告诉朕，看淡帝位。

这就是了，陛下。商容告诉他说，微臣的理解是，陛下已经有了看淡帝位的心胸。不过，至于逊位一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请问商公，此话怎讲？

回禀陛下，陛下之帝位，乃微臣与众大臣经过再三酝酿向先王提议，然后又经过先王与微臣等众臣再三商议，再由司天官观察了天象，最后由大巫师询问了天意之后才定夺的。帝位关乎社稷安危，天下稳定，绝对不可轻易动摇。

那箕子亲王为何又要朕看淡帝位呢？难道说，娘娘误解箕子亲王的意思了？

回禀陛下，箕子亲王可能确有其意，妲己娘娘也确实看出了箕子亲王的这意思。不过，微臣的理解是，箕子亲王也罢，妲己娘娘也罢，都只是为了提醒陛下，作为天子，应该有那样的心胸，并不是要陛下马上逊位。再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有这个意思，恐怕陛下眼下也难以如此更改天子。

为什么？

陛下，自从陛下与妲己娘娘去山里度假之后，朝歌传出了一些私下里的议论，说是当初立天子立错了，应该以嫡长为尊，让嫡长优先。

商公是说，有人居心叵测？

陛下，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从来没有停止过啊。先前的传言是突然怀念起了古代的禅让，提出贤者为君；等到西伯侯被囚禁之后，这传言又变成了以嫡长为尊。假如陛下此刻逊位，对某些人来说，岂不是正中下怀么？

商公言之有理。可是，朕又该如何理解箕子亲王的意思呢？

陛下，恕微臣直言。微臣以为，陛下若能以看淡帝位之心，为天下一尽天子之责，箕子亲王的意思，自然也就在其中了。

听天子转述到这里，妲己情不自禁地感叹说，难怪天下人都称赞商容大宰相，这大宰相果然是高出一般臣子。

天子接着她的话说，就象我的小傻瓜，高出天下所有女子。

妲己听了，朝天子哼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出神起来。天子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道，怎么了，叫你小傻瓜让你生气了？

不，妲己缓缓地回答说，我并不介意你叫不叫我傻瓜。我是在想，人有时还真的应该傻一点才好呢。就拿这次箕子亲王请咱们去度假一事来说吧。箕子亲王即便有那样的意思，但连他自己都没有说出来，我凭什么要把这意思给点破呢？我那么做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

可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呢？

但事实上，我告诉了你，你也并没有真正明白呀。有些事情是没必要说出来的，明白了就明白了；不明白的话，再说也不会明白。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现在是明白了。

那也是商容大宰相让你开窍的，而不是我的自作聪明。

聪明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个大傻瓜，聪明有时是很误事的。聪明的人最容易被聪明给愚弄了。唉，箕子亲王说我聪明过人，并不完全是夸奖我，其实也是一种委婉的提醒。

呵，天哪，象你这么琢磨下去，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箕子亲王了。哎呀，一旦你也象箕子亲王那样有智慧，我这个傻瓜又该怎么跟你相处呢？

就象傻瓜一样相处呗，嘻嘻。从现在开始起，你呢，要学得聪明一些；而我呢，要学得傻一些。

这么说，我还是可以叫你小傻瓜的？

随你怎么叫吧，就是不要再说我聪明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