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膺准备告辞的当口,她看见一直没作声的郭泰,从座上缓缓站起身来,朝大家说道。
诸位仁兄,在下理解诸位对李杜冤案的不平,在下也十分佩服仲举兄的义举。不过呢,在下认为,元礼兄的走一步看一步,还是颇有深意的。咱们不能因为别人做事不留余地,所以也不给别人留余地。至少,咱们应该给太后留点余地吧。
郭泰的话,使大家全都安静下来了。客厅里第一次出现了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她发现在场众人,大都对郭泰的话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唯有坐在角落里的杜密,以赞许的目光看着郭泰,并且好像也有什么话想说。但没等杜密开口,范滂抢先说话了。范滂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初李杜二贤遇害时,太后怎么就没想到余地呢?
孟博兄,不等郭泰接话,陈蕃马上拦上去回答说,这不关太后的事。太后当初肯定有难言的苦衷。在下前几年被外放时,太后不也没法表示什么吗?
陈蕃说得众人马上呼应起来,为太后的难处作 出种种解释;甚至有人提到,假如太后是大将军的姐姐,也许事情会好办得多。有人反驳说,即便是姐姐,也不能对大将军怎么样的。有人进一步指出,就算太后是 大将军的母亲,也难以对大将军有所制肘。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客厅里再度变得嗡嗡起来。
就在这阵子嘈杂当中,她看见李膺站了起来,脸色灰暗地朝众人团团作了一揖,声音不无沉滞地说道。
诸位仁兄,诸位大人,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告辞,告辞了。
李膺接着对陈蕃也作了一揖,表示辞意。然后,在众人的相辞声和注视之下,朝门口疾步走去。
就在李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起身,冲着李膺的背影叫了声,元礼大人。
李膺猛地收住脚步,转身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尴尬,由于刚才跟她夫君的争吵;又有些阢怩,他面对的毕竟不是当年的荀珂,而是陈蕃的夫人。再加上她叫得十分突然,使李膺尴尬的神情里,掺上了一种不安,弄不清楚她要对他说什么。
随着她的叫声,陈蕃也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的来客全部转向她,好像在期待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她朝李膺欠了欠身,施了一礼,笑吟吟地说道,妾身娘家五弟荀爽,让妾身代为向大人问好。
李膺一听,赶紧还礼。
多谢嫂夫人,在下也请嫂夫人转告荀爽贤弟,在下同样十分惦记。
妾身一定转告,元礼大人。
她微微颔首。她注意到李膺的目光和神情连同语气里,充满着一种舒心的释然。
她瞥见一旁的陈蕃,也舒展开了一直紧皱着的眉头。
其他所有在场的客人,终于纷纷松出一口气来,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整个气氛由此变得轻松起来,回到了大家刚刚进门时的舒适和随意。
客人全都离去之后,陈蕃告诉她说,大家全都夸你呢。
她一摆脑袋,噢?夸我什么了?
夸你主妇做得好呀。
那你做得不好了?
唉,我又伤了人家不是?
知道就好。
其实,看着他怅然离去的样子,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可你下次还会那样跟他吵架。
我不过是有话直说罢了。
要是人家也对你有话直说,你受得了么?
你是说,人家有话不说?
你以为你真的在理?
那你要我怎么办?
你就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么?
这。。。唉,就算他说得在理,我也不能落在太学生后面哪。
为什么?
这。。。这有什么为什么?
这当然有为什么在里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放不下领袖群伦的架子。
你胡说!
我没胡说。要是连我都不知道你,天底下还有谁知道你?
哼,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么?
当然不啻我一个,还有太后陛下。
嘿嘿,你可真是伶牙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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