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根本不知道这条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只知道它在夕阳下血红血红地流淌。你还听见了它低低的呜咽。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红光闪闪的大蛇。

你仿佛看见蛇头在河中昂了起来，奋力游动着。

那是个女人的头。

传说中的女娲，人头蛇身。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你看见当女人从河水中仰起头呼吸时，一头一脸的血水，顺着她长长的发际唰地一下滑落。夕阳照在女人的脸上，一半是痛苦，一个是欢乐。

你看着女人在中流奋臂击水，好像想要挣扎着游上岸去，可是方向却是河的前方。女人游得十分努力，离岸始终十分遥远。

夕阳下山的当口，你听见女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号。那声呼号十分尖利，像一道闪电，又像一柄利剑。你看见血红的河流，被尖叫声划出一道雪白的波光。于是，你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地间，一片漆黑。

你不知道女人在这一夜之间，是如何与河水苦苦搏斗的。

你只听见在黑暗中，河流依然在汨汨流动着。那声音平静多了，不再像是一声声的啜泣。

好像是在子夜时分，你曾听见响起几声咕咚咕咚的声响，也许是挣扎中的女人被呛了好几口血水。那阵声响过后不久，你就听见女人叫了一声，血儿！

那是女人最后的呼叫声。那声血儿叫得十分响亮，在河流上空久久地回荡。最后，从黑黝黝的山影那里，传来一阵回音。那阵回音有些奇怪，听上去像是，午睡。

第二天黎明，你赤条条地渐渐出现在河边的沙滩上。这沙滩好像是河流的尽头。你那双小脚叭嗒叭嗒地在那静静的沙滩上，留下了一行齐齐整整的脚印。

你回过头看了眼河水。漫天的朝霞映照在河面上，河水变得清澈见底。你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转过脸去。你眯着眼睛，举起手遮住那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然后对着太阳咕哝一声，血儿。

身后的那条大河，原来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流去的。

你重新转过身，准备继续背着河流朝前走时，突然，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喷嚏。

啊啾！

于是，你又咕哝了一声，午睡。

你咕哝完了，继续朝前走去。

据说，那天早晨路过那条河流的人们，曾经看见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从河滩上摇摇晃晃地走上田埂。看见的人都自言自语地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不过，他们问过之后，全都行色匆匆地径自离开了。没有人向孩子走过去。没有人知道，那孩子后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