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受辛在跟妲己度过了一个很长的蜜月以后，才恢复了过来。或者说，才对除了妲己以外的人和事有了反应。在沉溺于无休无止的缠绵悱恻之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他的眼光。那情形就象沉入了海底，跟海面上的一切完全绝缘。然而，等到他重新浮出海面透气的时候，他发现周围的一切有了十分微妙但又丝毫不含糊的变化。

受辛虽然形象粗壮，但内心却十分敏感。他的重新回到周遭人事，乃是从妲己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开始的。那晚二人相拥着坐在暖阁里说话时，妲己漫不经心地问了他一声，你知道宫里有部什么经么？

什么。。。经？

对呀，我听说现在宫里人人都在悄悄传看一部什么经。

他楞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说，噢，你说的是素女经吧？

什么是素女经？

哎呀，那是给一些有毛病的男男女女看的东西，你不用看。

我为什么不用看？

他刚要回答，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反过来问妲己，你刚才说，宫里人人都在看素女经？

这有什么不对么？

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为什么？

他没吭声，心里却敏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不过，他没说，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地嘀咕，她们为什么都去看素女经？是她们自己想看，还是谁让她们看的？

为了不让妲己担忧，他没把疑问说出来，而是故意把话岔开，岔到到素女经上，开始对妲己讲解起了那个房中秘笈。

听着他的讲解，妲己开始还又是好奇又是害羞地吃吃直笑，但笑到后来不笑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变得越来越迷离了。于是，二人情不自禁地在暖阁里温存起来，照着那秘笈所讲的练习了一下。

然而，温存过后，妲己的神智马上清醒了过来，突然恍然大悟地对他说，我知道她们为什么看素女经了。

为什么？

我想她们是把我当作素女了。

妲己说得他也恍然大悟，没错，好象是这样的。

妲己咬着嘴唇，好象陷入什么沉思冥想一般，不作声了。而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彼此沉默了一阵之后，妲己悠悠地说道，我可以是完全属于你的，可你却不是我专有的呀。

为什么不是？只要我愿意，我就是你专有的。

不，不是这样的，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你毕竟是天子。天子天子，就是天下所有人之子。

那我就不当天子吧。

别说傻话了。我说，你还是去她们那里过过夜吧。

我不想去，那实在是太乏味了，没有一个人能让我有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那你也得去。

不去。

你非去不可。

他被妲己说得有些不高兴了，问道，你干吗逼我去？是不是嫌我了？

妲己静静地看着他说，不是我嫌你了，而是你把我置于险境里了。

险境？

我感觉自己好象站在悬崖上似的。

有那么严重么？

好象比那还严重呢。

那我把她们通通赶出宫去，一了百了。

别说傻话了。

那你叫我怎么办哪？

我已经说了，去她们那里过过夜，就象你以前那样。

可我不愿意！

他看见妲己不高兴了，扭过头去说道，难怪天子常常称自己为寡人，所谓寡人，就是从来不会替别人着想的人。

听妲己这么一说，他知道自己不照妲己说的去做是不行的了。他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答应道，那好吧，我去。但我是为你去的，不是我想去的。

不管为我还是为你，你都应该去。而你只要去了，实际上就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受辛后来真的去了其他嫔妃那里过夜。但这在他却感觉象是受罪一样。他后来对妲己说，他知道过去对帝王最重的处罚是什么了。

是什么？

就是叫他去跟他不喜欢的女人过夜。

妲己咯咯地笑了，说，谁叫你是天子的呢？

可是，谁叫我这个天子碰上你的呢？

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要抱怨哪，也得抱怨那些个发明这种三宫六院的人。把成千上百的女人关在这宫墙里，让做天子的就象喂鸡似的，对她们逐个逐个地履行男人的义务。

唉，你说得一点不错。可我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想当初，帝舜也不过娥皇女英二个妃子呀。至于象我这样的，有你一个便足矣。

那你要是没碰上我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以前历朝历代那么些天子，是不是都没碰上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才需要许许多多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来充数？

这好象也不是他们要不要的事情，要也得这么多，不要也得这么多。你想，要是天子只有一个女人，那下面的诸侯大臣们怎么办？不说其他，就拿西伯侯来说，光是儿子就生了九十九个，你想想他有多少女人？而这西伯侯还号称是当今天下最最正人君子的呢。

真看不出来，这个一本正经的西伯侯居然有九十九个儿子。

是啊，拥有那么多女人的男人，还会正经么？

那你也不正经了？

假如我没碰见你的话。

嘻嘻，难怪你那么知道素女经，原来你早就不正经了。

但我一遇见你，马上就变得很正经了。知道么，跟你在一起之后，回头想想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全都变得十分好笑。

你这话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已经站在悬崖上了，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把我给推入万丈深渊了？

那当然。你放心吧，我已经学会替别人着想了。

受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旦置身其中，却总是忘了替妲己着想。有好几次，他在别的嫔妃那里过夜，过着过着，就会在半夜里偷偷地溜回妲己的天仙宫，以致把妲己急得不行，一再地告诫他说，你这么一来，岂不让人家恨死我了？

然而，受辛却并没有妲己的告诫而有所约束。有一天晚上，他听从妲己的吩咐，硬着头皮到西宫娘娘那里过夜。他没想到，这个当朝首席武将，镇国武成王黄飞虎将军的虎女，一入睡便打起了呼噜。虽然他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临幸这位将门虎女，但他哪里料到，这个虎女娘娘居然象男人一样地打起了呼噜，以致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呼噜，赶紧起身溜回了妲己身边。

按说，他躺在妲己身旁后开心地对妲己说，这西宫娘娘也不过三十出头呀，怎么就把个呼噜打得如此之响呢？

但妲己却没有心思听他说这样的笑话。因为妲己认为他这个当天子的，太不会替别人着想了。妲己说，你这下可好，给我结了个大仇人。

果然，妲己第二天晚上忧心仲仲地告诉他说，白天碰到西宫娘娘，她主动上前打招呼，结果西宫娘娘却象没看见她似的，从她面前扬长而过。

他听了感觉十分歉疚，紧紧的搂着妲己，在她背上不停地安抚着。过了好一阵子，才不无伤心地说道，让你在宫里如此的担惊受怕，我很过意不去。可是，我又实在没法装模作样。

妲己叹了口气，说，也许做天子的，只好装模作样。其实，我从来不喜欢装模作样，也不喜欢你装模作样，可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听其自然吧。要不，岂不太难受也太窝囊了不是？

妲己若有所思地想了会，说道，这倒也是。那就。。。听其自然吧。

听妲己这么一说，就象囚徒得了什么大赦令一样，他快乐地抱着妲己，亲个不停，吻个不休，嘴里喃喃地低语着，只要天天跟你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无所谓。哪怕。。。哪怕现在即刻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妲己一面跟他温存，一面感叹说，唉，真不知以前的那些。。。天子，是不是也象。。。也象你这么。。。这么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