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比起受辛的急不可待,妲己并没有如此热切。这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没想到那个看着她直发呆的家伙是当朝天子,而是她感觉那个天子太粗壮,相形之下,她站在天子面前就象是一只兔子面对一只大狗熊,对方只消动一动熊掌,顷刻间就可以把她捏得粉碎。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听父亲说过这个当朝天子的故事,说是天子当年做殿下的时候,力大无比。一次,跟着他父王游园,正好碰上一个楼阁塌了一梁,使他得到了一个自我表现的绝好机会;在那角楼阁突然塌倒之际,没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噌地一下跳上前,手掌一翻,一招顶天立地,稳稳当当地一把托住大梁,直到工匠赶来换上柱子。受辛殿下的这一举动,当场获得了上至天子下至众臣乃至随从们的一致赞叹。以宰相为首的所有大臣,第二天上朝便联名上奏,要求天子帝乙,受辛的父王,将受辛殿下立为太子。
记得当年她听完这个故事后,曾经十分好奇地追问父亲,为什么大臣们要请天子将那个顶住塌梁的殿下立为太子?可她父亲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可能就是因为他力气大吧。那么,她继续问道,力气大的人就可以做天子么?她父亲回答说,那还得能做顶梁柱才行,就象当年的太子那样。于是,她心目中便对当朝天子有了一个力气大和顶梁柱的印象。
她没想到,她会在猎场上跟这个因当年托梁换柱而成了当朝天子的壮家伙相遇。而且,她发现对方对她十分着迷,这使她很开心,开心之余又不无担心。她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她感觉此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那天从猎场回到客舍,她很想跟妹妹妲庚说说此事。可是,她发现妹妹看上去似乎也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致使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天晚上,直到彼此象往常那样一起睡到床上后,姐妹俩才掀开各自的话题。
妲己后来对受辛说,她没想到姐妹俩第一次来到都城朝歌,会不约而同地碰上各自的缘份中人。她说她后来才知道,妹妹之所以心事重重,是因为她遇见了西伯侯的长子,伯邑考,彼此相处得难分难舍。为此,她父亲一个劲地叹气,后悔自己拗不过她俩的死乞白赖,把她们带到朝歌来参加这年的皇家秋季大狩猎。她父亲本来是答应她俩下一年才把她们带出来的,因为再过一年她们就满十六岁了,那才是女孩子的最佳婚嫁年龄。那时候的王公贵族,通常会选择诸如秋季狩猎或者其他诸侯大臣齐集朝歌的机会,带上自己或者漂亮或者不漂亮的女儿,把她们不动声色地推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
她父亲告诉她说,各方诸侯和朝中大臣,全都知道他苏侯有一对美丽非凡的双胞胎女儿。不过,她父亲没有告诉她的是,不啻是那些个公子爷们,就是那些个公子爷的父亲大人们,都对他的这对女儿垂涎欲滴。当然,她父亲更没料到,大女儿妲己在猎场里旗开得胜地射下一雁之后,居然会与天子邂逅,仿佛那一箭射中的不是一只南飞的大雁,而是当朝天子一般。相比之下,小女儿妲庚的遇见伯邑考并不让苏侯感到意外。只是,苏侯对那个伯邑考的印象不太好,觉得那小子过于风流倜傥。
妲己妲庚无疑是其父亲的掌上明珠,苏侯把她们视作命根子一样。她们聪明得和她们的美丽不相上下,彼此的脾气习性也十分相近;出生时,妹妹比姐姐晚了半个时辰,所以被命名为妲庚,以庚字紧随于己后。
正如姐姐妲己喜欢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妹妹妲庚喜欢吹箫弹琴,唱歌跳舞。这也是妲庚认识伯邑考后会跟伯邑考投缘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伯邑考乃当今天下出类拔萃的琴师,弹得一手好琴。当然,后来妲庚私下里悄悄地告诉妲己,那傻小子还长得一表人才,清俊风雅,风情万种。
在姐妹俩把各自的心事说开后,妲庚对她妲己喋喋不休地形容着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如何的出众,如何如何的让妲庚着迷。妲庚甚至还模仿伯邑考弹琴的姿势和神情,说伯邑考那天为她弹了许多曲子,而她听得都忘记了时间,要不是跟着她的那二个家丁一再催促,她都忘了自己是和姐姐一起跟着父亲来朝歌的。
妲己听了大笑不已,对妹妹说,你不会以为是那个伯邑考带你来朝歌的吧?看你着迷的样子,小心那个伯邑考把你给卖了!
妲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完之后告诉妲己说,他哪里会卖我,他喜欢我都喜欢不过来呢。
可他已经有元配夫人了呀。妲己提醒妹妹说。
那有什么,元配不元配的,也不过是个名份而已。那你。。。你碰到的那个当今天子,不说其他,光正宫娘娘就封了三个,难道你就在乎了?
妲己没作声。低头想了一会,小声告诉妹妹说,是的,我在乎。
这么说,妲庚凑近她说,你不想嫁给他?
我也不知道。
万一他来提亲呢?
他会来提亲么?
按照你说的他对你那么着迷的光景,他肯定要来提亲的。
妲己没有回答,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妲庚身上,问道,那个伯邑考对你表示什么了么?
他已经对我发了誓,非我不娶呢。
哼,已经娶了一房正室了,还装模作样地对你赌咒发誓,难怪父亲对我说,这小子太风流。
哪里,他是真心实意的。哎,父亲什么时候对你说这话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跟父亲一起去猎场的路上。你说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猎场,而要去听伯邑考弹琴。父亲只好依你,可是心里却有些信不过那个伯邑考。
那。。。父亲信得过那个天子么?妲庚把话题转回她妲己身上。
父亲没说。但我看他好象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想,父亲担心天子是否会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吧?
什么话呀,我才不在乎他是否会把我放在心上?真要说起来,我还不把他当回事呢。粗壮得象头牛一样,哼!
不是,我是说父亲,不是说你。
父亲也没那么势利眼。
我不是说父亲势利眼,我是说,父亲可能会担心你进宫后受委屈。
唉呀,还不知以后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连进宫后如何如何都想到了呀?
妲庚笑了,反问她说,那你也不是连伯邑考的原配夫人都替我考虑到了么?
唉,我是觉得你做不了原配夫人挺亏的。
有什么亏不亏的,原配夫人都得门当户对,咱父亲不就比那个西伯侯低了一截么。
咱姐妹可是比人家高过不知多少去了,不是么?
嘻嘻,姐姐真是要强,一点都不肯将就。
干吗要将就别人?
妲庚想了想,回答说,是的,除了那个名份我不在乎,在其他事情上,我也不会随便将就别人的。
唉,对咱姐妹来说,找个好男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可是,就象父亲说的那样,这世上有许多女人,连自己的男人都还没见过,就稀里糊涂地嫁过去了。
所以父亲这次特意让咱俩来见见嘛,嘻嘻。
见她笑了,妲庚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那天晚上,姐妹俩谈到半夜三更才入睡,并且,嘴角上都挂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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