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新浪潮电影,由1978年底开始骚动,
81年是高潮期,82年退潮,之后只剩下余波。81年是最后一次象样但注定徒劳的叫阵。
那年可能是新锐导演拍戏机会最多的一年,包括许鞍华的《胡越的故事》、方育平的《父子情》、章国明的《边缘人》、谭家明的《爱杀》、单慧珠的《忌廉沟鲜奶》、舒琪的《两小无知》、余允抗的《凶榜》、于仁泰的《巡城马》、严浩的《公子娇》、王晶的《千王门千霸》、梁普智的《龙咁威》、翁维铨的《再生人》、霍耀良的《失业生》、蔡继光的《不准掉头》、黄志的《撞板神探电子龟》、卓伯棠《煲车》、黄志强的《舞厅》等,算是够亮丽的成绩单,更是极宽拓的光谱,放在之前任何一年都有可能改变香港电影的生态,偏偏在81年遇上海啸似的闹喜剧巨浪,一下淹没,
大部份新锐导演不见得不想拍商业片,梁普智、章国明、余允抗、黄志强、王晶、于仁泰等,一出道就是拍商业片,于仁泰的警匪片《墙内墙外》更是79年度的第二卖座片。
从选题看新浪潮最有代表性导演的头几年作品 --
许鞍华的《疯劫》、《撞到正》、《胡越的故事》,谭家明的《名剑》、《爱杀》、《烈火青春》,严浩的《茄哩啡》、《公子娇》、《夜车》,徐克的《蝶变》、《地狱无门》、《第一类型危险》--
都是有商业考虑的,只是他们希望拍出跟时下主流港产片不一样的、或许更有意思的商业片。
今天,我们必须承认,正是这股跟一般港产片不一样的味道,使得新锐导演
-- 拍电视出身的、从英美学电影回港的、或两种身份都有的 --
的作品跟港产观众始终有着距离。徐克与王晶是例外。
影评人高斯雅当年就曾敏锐的说,新导演们想以西方形式表现中国人和香港的感受是行不通的。
或者说,新锐导演看了太多艺术片和好莱坞商业片,受了太多外片影响,还没懂得拍港产片。
我进电影行的时候,也是满脑子外片,有点看不起主流的港产片,总想把港产片弄得更像好莱坞片,最大的野心是制作一些不像港片而像西片的商业片。我这方面的反省能力不够,入行好几年脑筋还没转过来。
记得当时不少新电影人受到70年代新好莱坞的鼓舞,言必哥普拉、史高西斯,恨不得有机会拍自己的《教父》、《的士司机》。只是,那一个好莱坞的观众,和我们这一个东方好莱坞的观众,要看的东西原来是不一样的。
本来,是有一种类型电影,可以帮助一部份新锐导演从西片过渡到港片,那就是警匪黑帮片,可是81年后连这个窗口都半关了,只剩下闹喜剧为主、谐趣动作片为副的局面,都是新锐导演最不擅长的类型。接下的五年,幸存的新锐只能单打独斗,很被动在主流夹缝中求存。到86年这个黑帮片窗口因徐克、吴宇森的《英雄本色》而重开时,当年的新锐已没剩几个能赶上车。
像许鞍华那部雅俗共赏的动作剧情片《胡越的故事》竟未能在81年引领潮流,说明当时香港影业虽然在生意上越做越大,但在戏路和趣味上是在收窄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本来就求仁得仁的方育平,走本土朴素写实路线,自然是在边缘的边缘。如果在81年我们比较当时在台湾是拍商业片的侯孝贤,和拍了《元洲仔之歌》、《野孩子》、《父子情》的方育平,相信不少人会认为方育平更有可能成为欧美艺术片市场之星。当然,侯孝贤很快就会显露他是世界级大师的本色。这里除个人才华外,造化和两地文化氛围相信亦起了作用。
不过在81年,我们经历了香港电影多貌的一年,看到许鞍华方育平两人的好作品,加上唐书璇74年拍摄的文革片《再见中国》终被解禁,谭咏麟在台湾演了王童导演的《假如我是真的》,谢晋在文革后第一部作品《天云山传奇》在港公映,新导演凌子替大陆文革后第一家民营的南海影业拍成了《原野》,那年怎么说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年份。
﹝原载《万象》、《中国时报》人间副刊、《明报》世纪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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