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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是没有神,而是泛神,是神太多了。特别是在民间,对神的信仰也没有体系,神格、神谱错综复杂,有佛教的、道教的;还有传奇人物、神仙人物,我信不信你,敬不敬你,都是由你管不管用决定的,就是看你灵不灵。
我觉得,中国思想史的发展中确实隐含着一种无神论的倾向,这可能主要是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特别强调人内在的修炼,强调内在的精神提升,它和外在言行举止的规范、约束相结合,通过外礼内仁达到“圣人”的境界。
“外礼内仁”的人道方式对中国人影响至深,国人在骨子里其实不信神,但是表现出来却成了泛神化的倾向。百姓眼里的神,不是“信则灵”,而是“灵则信”,比较功利主义。到农村去就会发现,他今天求子,就要去拜送子观音给他送个孩子来;明天需要财了,就拜财神爷;土地收成不好,应该拜拜土地爷了:都与生活息息相关。可以说中国的神和宗教并没有什么联系。宗教的发展应该是两个维度的。一个方向通往纯粹的精神,在理论上不断完善,不断建构它的学说,就好比宗教的教义、教理,这一点是一般的人所无法完全理解的,是神学的,像佛教的经文,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参悟。
另一个方向是通往世俗的,它讲究一些形式、具体的方式方法,像三拜九叩、做礼拜。宗教的生命力在于普及,要让大众接受,通过世俗化的方法把深奥的教义、教理具体化、行为化。结果就趋向了物质化,信仰的精神性被淡化了。
有意思的是,民间诸神和现实生活结合得特别密切。有土地神、龙王爷、路神、桥神、火神、灶神、树神、哭神、咒神、床神、墓神、厕神,什么都有神,他们各司其职,各管一摊,出了什么事,就找什么神。云南大理一带的白族,有人到你家哭了,这个不吉利,人家走了以后,就得找出哭神的纸马供奉,最后烧掉,让哭神保佑我家平安。小孩子晚上哭个不停,要敬哭神,咱们周围的一些地区也是这样,孩子晚上哭,就写个黄纸贴在街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天大亮。”他虽然不祭哭神了,可神变成人了,所有过路的人都是神。
老百姓有时候“临时抱佛脚”,“病急乱投医”。在民间,也有特别具体的神,比如行业神,只负责本行业内的事儿,像建筑业的木工泥瓦匠的祖师鲁班,印染业的梅葛二位仙翁。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祖师作保护神,每年岁时节令要拜祭,收徒、出师要拜祭,开张营业也要拜祭,祈求对本行业的保护。
过去妇女结婚多年不育,就去庙里用红线拴住一个泥娃娃带回家来,自己收藏好,这样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孕在身了。天津地区的风俗更有意思,拴娃娃后生了孩子,这个泥娃娃还要好好留着,还要管他叫“大哥”,自己的孩子要排在他的后面,论老二、老三,每年还要到泥塑店里去给他重新“换身”,意思是他也在一年年长大。我看过一个天津籍的女作家的文章,提到她奶奶始终保存着一个“大哥”,是个戴眼镜、穿长袍马褂的小老头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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