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的星空

杨碧薇

整夜，我们在萨热拉村的旷野中看星星

报幕的是金星，

为它做烤馕的是木星；

很快，银河挥洒开晶钻腰带，

北斗七星舀着新挤的阿富汗牛奶；

猎户和双鱼躲起了猫猫，

天琴座拨响巴朗孜库木。

另一个半球的南十字星耳朵尖，也听得痒痒的，

只好在赤道那头呼唤知音。

十岁的阿拉说：“今晚我好开心。

等我长大了，能不能当个宇航员？”

——她瞳孔的荧屏上，一颗滑音般的流星

正穿过天空的琴弦。所有浑浊的事物

都在冷蓝的呼吸里沉淀。后来，

塔吉克人跳累了鹰舞，按亮小屋的彩灯。

魔幻世界倏然隐去，

而某种奇光，已在万星流萤时照进我们心底。

【解读】

十岁的阿拉说：“今晚我好开心……”开心，也是读者的阅读感受，全诗洋溢着天真浪漫的青春气息，正是这气息感染着读者，使读者在对本诗的体悟中抚触到了久违的单纯的快乐。全诗从“整夜”落笔，毫不迟疑，直接把场景带到你面前，什么场景，看星空的场景。埋头赶路的人、心事沉郁的人，请跟随诗人在这个夜晚仰头辨认那些教科书上的名词吧：金星、木星、北斗七星、猎户星……在诗人笔下，它们不是面孔呆滞、表情单一的抽象概念，而是鲜活可感的宇宙众生。它们各司其职，做着各自的活儿：报幕、做烤馕、躲猫猫……像宇宙大家庭温暖的一员，忙碌而生动。这当然是诗人想象力施加于星空的产物，所以格外迷人。随着诗行的推进，我们看到，诗人不羁的想象力已启开了十岁女孩阿拉探究星空秘密的热情。这个夜晚的星空教育对阿拉而言，至关重大——她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星空，她追寻宇宙奥秘的志向就此成型，于是她发出了“长大要当宇航员”的宏愿。这就是诗意思维、诗性表达的力量！诗人用自己不同凡响的激情，帮助一个孩子确立了努力的方向，同时也让读者在对本诗的阅读中忘却尘俗，有了一份温暖和感动。

另外我们也切不可忽视本诗中几个殊异、美丽的词汇：萨热拉、巴朗孜库木、塔吉克，它们加深了本诗的丰富性和神秘性，给予读者新鲜的触动，拓宽了本诗的理解幅度，当你在对这些词汇的查询中获知了它们的意义时，这种查询本身，便也是一种知识的延展和收获。

本诗最后三句也耐人寻味，小屋亮起彩灯，此前神秘星空带来的魔幻感倏然隐去。彩灯是人类的造物，也是现实的隐喻。人，终究要回到生活的常态，但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将因为星空的启迪而葆有神性的辉光。

安琪，202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