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一组

安琪

 

 

 

 

《我看着树枝黑色的筋骨感到很奇怪》

 

 

它们枝干纵横却很干净，似乎想用集体的力量

挡住天空。它们确实做到了在西山的

局部我被这些黑色的筋骨

迷惑。不自量地想用此时

此地的幻念

埋葬你我。

 

2008/4/14，北京。

 

 

 

《紫丁香》

 

 

随处可见的事物，开在山上，路边

寺庙里，丁香，带着一身的紫气

小跑着，来到一簇簇新绿的

枝梢间说开就开

被西山上的日头催促着我们热流

涌动，松懒而惬意

我们埋首道旁

一旦想到这一生已过大半我就释怀

而你为何竟

长时间黯然？

 

2008/4/14，北京。

 

 

 

《西山上》

 

 

如果不是树们吐出的这些翠绿话语，西山

就贫瘠得不足我们远行

桃红李白的季节，最宜踏青

车停在山下，也不管宝马还是奇瑞

也不管主人额头的汗水

心中的彷徨

且把西山当圆山（注），抬眼望去，峰形的山顶

人群欢呼，恍若少年

初生时。

  

（注：圆山为漳州名山。）

 

2008/4/14，北京。

 

 

 

《我为什么爱树》

 

 

从西山下来，纯玻璃专拍花，桃花李花

我照树，杨树松树。周公解梦说

拍花的女人喜欢温柔的

男人因为她独立自主

而照树的女人则爱刚硬的男人

因为她内心怯弱

我的天，周公怎知纯玻璃

和我的现状？

 

2008/4/14，北京。

 

 

 

《花非树，树也非花》

 

 

花非树，树也非花，我只能看到这一步

再深入下去就不能了

非我不能，只因西山静默如庭园一角

如轻功了得的周和尚

他只微笑，念佛，说家常话

我欲走近探询寻常事理

又恐花非花，树非树。

 

2008/4/14，北京。

 

 

 

《三棵树的西山》

 

 

正午，无风，亦无月。三棵树一棵不动

另两棵，也不动。谁叫你哀伤这西山无边

无限，广阔的春意？

 

正午，你听到看到藏骜在怒吼，声音虽响

毛却温驯。它被绑在铁桩上只能原地兜圈

它冲你嗷嗷，仿佛你是它相中的

可以共度西山风月

的人。

 

而西山无风，亦无月。

惟有一棵松树，又一棵松树，再一棵

却是杨树。

 

2008/4/14，北京。

 

 

 

《芒种次日，上西山》

 

 

如何用身体读山

脚说：出发。车说：我来。

 

九点的通州

十二点的西山，中间隔着诗

和迷途。行到路穷处

坐等述一来

 

摘杏的人，满口杏

登山的人，满眼山

你一瞥看到的却是七王坟

醇亲王醇亲王

你的光绪早已殁了

满村搭着凉棚：樱桃樱桃

你的红铺开一条街

 

户外运动者手举小旗走了

1288米西山在等他们，读诗的人

留在忘舍，你叫王士强

他叫于慈江，我只写诗

不曾有名姓

 

芒种次日到西山

遇到什么种什么

陌生人以诗的名义聚集

细长腰身的蚂蚁木地板上急爬

黑黑的，像灵魂。

 

20210606

 

 

 

刊于《当代诗人》，毕福堂，主编。2021年第9期。四川民族出版社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