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日报》|安琪:语言的重量——读晓音《青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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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重量
安琪
和晓音认识也20年了,应邀参加过她在广东清新发起组织的“第二届女性诗歌研讨会”,那一年(2004年)《中间代诗全集》刚出来,我拖着一箱书南下,在会议上完成了首发。全集收有晓音诗作《秋天的葬礼》等长短诗9首,这些诗悉数收入《青花词》第二辑,本辑题为“诗歌存盘”,是晓音诗歌记忆的回放。这一部分诗作有典型的1980年代诗歌写作症候:1,悲剧意识浓郁,青春年少的诗人,怀揣着必死的激情,壮怀激烈,甘愿冒险,甘愿为了心中神圣的理想,一意孤行于死亡的道路上,脸上“挂满了哀悼的表情”;2,讲究语言的重量,玄幻又决绝;3,基本不屑于世俗琐事,诗写的落点纯属心灵;4,隐喻,尤其是悲愤的隐喻;5,纯粹,敢于以诗为命,为诗而活。
晓音出生成长于西昌,诗歌也起步于这个当时的诗歌重镇,西昌是“非非主义”诗歌发源地,周伦佑当年在此掀起的诗歌狂飙突进运动影响了很多诗歌青年的诗学觉醒,想必也影响了晓音。在诗歌界群雄并起、旗帜和烽火和硝烟漫卷的1980年代,26岁的晓音率先举旗创办《女子诗报》,不能不说晓音身上先天具备了超前的先锋意识和果敢切实的行动力。时至今日,以各种方式(提概念、编诗刊等)介入诗歌运动的女诗人依旧很少,更多的女诗人更愿意的是坐享其成并且还葆有安静、低调的美名,年纪轻轻的晓音却能毫不犹豫拉起一支“女子诗报”诗群的队伍,实在令人佩服。且让我引用晓音自己撰写的感言——
1988年12月,中国现当代诗歌史上首份女性诗歌刊物《女子诗报》在四川西昌创刊。自那天起,这个由“女人编,女人写”的女性诗歌群体就一直秉承着“独立性、先锋性、包容性”的办刊宗旨,从最初刊发十几位女诗人的铅印对开大报《女子诗报》到容纳数十位女诗人作品的诗歌年度选本《女子诗报年鉴》。1988-2018,历经30年的风霜雨雪,从四川盆地的小城西昌走进世界诗歌的大舞台。《女子诗报》这个女性诗歌群体一直以独特的风姿站立在当代诗歌发展的潮头之上。
作为一个同样热心诗事的女诗人,晓音对我一直关爱有加、鼓励有加,我们都知道本质上做事是一种付出:心力、体力和才力。也都明白,做事就会得罪人,引来骂名,尤其女诗人,更是背负了原罪,古人对此早有定论,“女子无才便是德”,21世纪,这句话依旧在人心的暗处闪闪发亮预备刺向那些为他人奔走呼号的女诗人。这就是中国诗坛的现实。这就是有公益心的女诗人必然承受的宿命。但一个人的能力和才力也会在这样的霜风冷雨中锻炼出来、激发出来,当我阅读晓音的《青花词》,我想说,我读到了你的刚毅、你的悲悯、你的社会关怀、你的大胸怀、你的大格局。
《腾冲行》二首。第一首,《二等兵蒲x——写于云南腾冲国殇园》,我知道你一直在关注着远征军,关注着当年响应国民政府“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青年学子们他们或奔赴前线或奔赴缅甸抗日的背影,你不想让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成为如烟的往事和灰飞的历史。你把蒲x写进了你的诗中,也就把成千上万如同蒲x一样的热血青年写进了诗中,“风吹响了前进的号角/却没有人能够站起来”,你在烈士墓碑前凭吊,为那个x字伤感,模糊了字迹的x,没有人来填补,历史亦是如此,语焉不详,难以辨认。《松山,一个悲壮的名字》,复活了一场场血与肉的厮杀,“每一间房屋都是碉堡/每一片树叶都有弹孔/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鲜血”,倭寇的入侵,使美丽的松山成为一架绞肉机,放下书本走向战场的中国青年们他们的牺牲不能就此沉默,“纵使你沉默万年/我也要在心里叫你一千遍,叫你一万遍”,晓音如是写到。我想用引用诗句的方式,来参与晓音爱与敬意的呐喊,我相信无数人的参与,会使这声音响亮,会使这声音传播得更远。
本书第一辑,题为“脸书”,一个大陆读者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收入了晓音近年来的诗作69首,题材涉略颇广:日常生活、心灵感悟、旅游所见所思、阅读体会、家庭记忆,等等。读之,女诗人的生命历程、知识结构和精神追求如在眼前。多年前晓音曾提过“反女性写作”,我理解是对岁月静好、小情小调的女性诗歌惯常写作的反驳,在《青花词》一书中,晓音用实际的诗写印证了自己的诗观,确实本书很少有甜腻的文字、柔美的文字,它们硬朗、冷峻,是一个女人身上的中性器官在发声。
本书书名也值得玩味,青花瓷,青花词,小改一字,也许想说明,词如瓷,易碎、珍贵,当小心又小心地使用。但我从中看到的,更是一个诗人创新语言的能力。书的封面印有作者一段话——
最好的年代,让我们在最恰当的时候绽放出生命中的激情。最坏的时代,让我们在不可复制的恐惧中,完成了对这个世界刻骨铭心的体察。
2019-9-27
《青花词》,晓音,著,四川民族出版社2019年。刊于《北海日报》2019年10月27日,刊登时题目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