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第五届当代诗学论坛--崔修建的论文
(2013-07-26 22:5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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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生代”:焦虑与沉潜中的“在场”写作
崔修建
日益引人关注的“中生代”诗歌创作与批评现象,已然成为当下诗坛不容错过的一道斑驳的风景。欣赏、赞叹、不屑、质疑、斥责、讥讽……就像当年“朦胧诗”和“第三代诗”崛起时一样,“中生代”在赢得掌声的同时,也在承受着种种诘问。然而,我们抛开有关“中生代”争讼不一的命名,认真审视被诗人和诗评家们归为“中生代”诗人的大量鲜活的文本,深入打探这些文本所呈现的写作向度、个性特征、整体风貌、成败优劣等,或许才有可能拨开诸多嘈杂、纷纭的“标签式”自足性批评话语的纠缠,打破对其以偏概全、简单归类的粗暴指认,更准确地走进“中生代”诗歌写作现场,进入其风格各异的文本内部,从而完成更为“贴身”的批评。
正如不少批评者所言,作为对自我存在的一种有意识的指认和描述,“中生代”的命名其实已透露出了一种“代际焦虑”。前有“朦胧诗”和“第三代诗”的巨大身影,后有后现代文化背景隆盛的70后、80后乃至90后诗人更为姿肆的现代传媒包装与造势,正如其名字(无论是叫“中生代”或是“中间代”)一样,“中生代”的“夹缝”生存,远离了喧嚣的团队集结,没有了流派、主义的旌幡招展,一个个独立的个体静默、内敛、沉潜的书写,反而形成了静水流深的个性气质,其杂花生树或杂树生花的个人化的诗歌写作,在有意或无意之间,造就了其难以整合的多元分散的写作向度。
于是,“中生代”诗人有意识地将关注社会现实的目光回撤,转而对个体在现实中的细微的心灵颤动、生命体悟,开始投入了更多的热情,更自觉地观照敏锐、细腻的心灵体味,并以更加人间烟火味的诗意书写,完成了诗人对现实的深情抚摸与细致品味。如安琪的《七月开始》:“七月了,你在灯下发短信,你在想我/在重新开始的七月你在很近的村庄发短信/想我,身旁的竹凉席印着你和你的影子/很近的桌上日光灯就要炸裂/你在发短信,想我,像房东在想她的房租/”,诗人细密的思绪,被点滴的日常生活触动,将一对情人的亲密想念与房东对房租的关心巧妙地连接起来,浓郁了抒情意味的同时,又拓展了思想的空间。这首诗很像我们熟悉的那些写实味十足的“口语化写作”,却没有流于单薄、平庸的表层描述,而是将浓郁的生命气息和独特的生命感受,投射于富有生活情趣的细枝末节,但诗人没有停留于对生活表象的直觉,也没有满足于一时的灵性迸发或片刻的简单顿悟,而是穿过细碎的具象,直抵人生的某种本质,在看似信手拈来的生存境遇的呈现中,折射出生活的某些真谛和诗人深切的心灵体悟。再比如,诗人荣荣在《鱼头豆腐汤》这首很生活的小诗里,同样融进了一个诗人细微的生命体味:“用文火慢慢地熬/以耐心等待好日子的心情/鱼头是思想
“中生代”诗人的组成人员与“第三代”诗人有着很多重叠,其诗学传承和精神品质,较之于“第三代”诗人,也有着明显的承继痕迹。只是“中生代”诗人更加注重对个体心灵体验的触摸和开掘,他们按照自己的诗歌标准和写作理念,竭力突出个人独特的生活观察、体验和感悟,追求完全个人化的抒情策略和语言转化方式,即便是身处公共场景之中,或面对一些公共事件,也努力呈现个人的视角、感觉、声音、技术手段等,以其色彩缤纷的个人精神漫游,勾勒出特征鲜明的个人风貌,以自觉的“差异性”,通过适度的“疏离”,诗人们完成了对既往时代和大众代言的纠偏,远离了诗坛一度流行的流派或集团的众声鼎沸,开始向个人心灵的转向和个人历史承担的选择。尤其是反拨了“不及物”的浪漫主义抒情、“伪文化诗”的实验和“乌托邦写作”后,诗人更加重视内心体验,关注日常生活的诗意撷取,因为“各种题材在现代的眼光下焕发出诗意,……诗歌写作有足够的能力进入各种生活,而不至于磨损和取消艺术的想象力:它有惊人的创造力和自信心,在生活之外或生活之中发现‘ 生活’。”[2]
海德格尔在阐释荷尔德林“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这一中心诗句时说:“诗不只是此在的一种附带装饰,不只是一种短时的热情甚或一种激情和消遣。诗是历史的孕育基础”。[4]
“中生代”诗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们没有沉迷于个人的情感、情趣的把玩,而是更加自觉地肩负起诗人应有的社会使命和历史担当,并且以心灵智慧的引领,将个体的诗歌经验有机地嵌入急剧动荡的社会历史变迁之中。
其三, “中生代”诗人更加重视诗歌写作技术的打磨。他们对诗歌“怎么写”的关注似乎比对“写什么”还要重视,关于诗歌语感、叙事、解构、互文性等问题的探索,日益成为他们更自觉的写作追求。在这一批诗人看来,诗歌技术的娴熟运用,可以有效地处理好语言与存在、思维、想象、情感、叙事等复杂关系,这一点,只需翻阅一下诗人兼批评家藏棣的众多诗歌文本,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诗人如何将观察与经验、感觉与想象、当下与经验、具象与情感等,借助神奇、陌生的语言组合,将繁复的本真呈现出经验与意识叙事性,在叙事过程中完成诗意漫射与诗情挥洒。正如诗评家罗振亚所言:“‘中间代’诗人是承接第三代的艺术向度,注意将叙述性作为改变诗歌和世界关系的手段,以口语化的词语本身和叙述联姻介入生活细节,去恢复、敞开、凸显对象的面目,敲击存在的骨髓。”[5]
“中生代”诗人更加自觉地在诗歌书写中展开“语言自身的行动”,将诗歌语言与诗人的生命存在、个人体验与现实处境同一,使语言向诗歌更大程度地敞开。其中,“叙事性”的普泛推广,就是其中的一种更为复杂、开放的话语选择。诗人们不仅娴熟地运用诗歌叙事手段,还大量地运用小说化叙事、散文化叙事、戏剧化叙事、影视化叙事手段,从而拓展了对繁杂的生活境况的提纯、打磨和熔炼,极大帝拓宽了诗歌视域中的生活场景,使诗人更为自由地穿梭于颇具事件化、场景化的诗意世界,自然地清除了关注与被关注者之间的距离,真正地融入到了辽阔的现实生活当中,完成了抵达生活深处的“及物”写作。
当然,值得特别注意的是,“新生代”诗人高度重视文体、技法、语言、格调、节奏等各种艺术元素交融中的技术改造和创新试验,一时间,反差的、杂糅的、扭曲的和粗暴的语词组合,杂感的、随笔的、小说的、戏剧的“跨文体嫁接”,含混的、多义的、互文的“语词狂欢”和“叙事”等等,诗人们一次次个人的或集体的“技术翻新”或技巧探索,在自然地创造出不少优秀文本的同时,也不免制造了相当多的徒有技术外形而内质干瘪的文字垃圾。
注释:
[1]荣荣:《让诗歌拥有一颗平常心》,《诗刊》,2003年6期上半月刊。
[2]程光炜:《九十年代诗歌综论》,《山花》,1997 年第 11 期。
[3]欧阳江河:《站在虚构这边》,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56页。
[4]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商务印书馆,2000年12月版,第46页。
[5]罗振亚:《凭文本支撑的精神鸣唱:“中间代”诗歌论》,《广东社会科学》2007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