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唐诗和灯的夜晚

董辑

那些努力把手从心中伸出来

伸向天空中的星星的夜晚

已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吗？

当我又一次从醉和女人中挣扎出来

从关闭的手机中取回耳朵

带着一身酒气，坐在沙发上

坐在妻儿的睡梦之外

已是深夜三点钟。

我感到那些去唐诗中找灯的夜晚

已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现在我是如此沉重、疲倦

一旦站在孤独里，就有泥和污水

从身体中流出来

我被什么所污染、所伤害

当年我的心底也铺有一张

洁白的纸吗？

我突然有了流泪的感觉

在深夜三点钟

在我翻开儿子的课本，看见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句唐诗时

——我竟然泪流满面 

 （写于2004年10月9日）

【简读】 

第一次在董辑博客读到这首诗时我心里动了一下，仿佛与诗中的“我”合二为一，我们都有“去唐诗中找灯”的过去，也都到了消失“找灯”夜晚的现在。“唐诗”和“灯”的象征意义很明显，指称的是一种远离俗世尘埃的纯粹心灵追索的生活。人近中年的“我”如今深陷“醉和女人”中，在这样一个夜晚被儿子课本中的某句唐诗击中而泪流满面，这类似突发事件的偶然表明了“我”心中柔软的诗意触须并未完全死灭，曾经壮怀激烈的情怀依旧可以一触即发。而诗人把它记录下来，或许有着激励自己的成分在？

个性锋芒毕露的董辑在他的诸多文论中总是敢于言及人/事的痛处而令所言及的人/事尴尬，与文论相反，我注意到他诗歌的锋芒指向的大都自己，我总能在他的诗中读到他对自己的自责与批判。本诗即是其中之一。

                                                                       （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