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我的父亲同龄
(2012-02-08 16: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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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安琪文论 |
绝望和我的父亲同龄
——读七夜诗作《安魂曲》
文/安琪
若干年前的福建时期,我经常就着莫扎特的《安魂曲》写诗,诗行的起伏和音乐旋律的高低保持一致,这使我对《安魂曲》的题目有着一见倾心的情意。《安魂曲》这个题目许多诗人都写过,海子就有一首《莫扎特在<安魂曲>中说》,我自己也曾写过。说起来《安魂曲》本为追思之用,有如中国人丧礼上播放的哀乐,如果不是舶来曲并且冠之以莫扎特这个伟大的作曲家之名,谁家里敢常年累月播放哀乐啊?
通读七夜诗作《安魂曲》,感觉到了安魂的本意,全诗朗读下来,身心俱宁。开篇第一句“一切是虚假”,作者特意注明“出自孟浩然诗……”云云,我以为这注明可以省略,“一切是虚假”毕竟只是一句家常话,不是只有孟浩然才说得出的。也许作者特意引出孟浩然为的是使全诗的语境有点古典意味?而本句用句号作结突兀而果断,似乎又体现了作者终结中国传统的决心,他终结了中国传统而继之以西方意象。接下来我们将看到鸫鸟、十字架这两个西方常用语汇的出现。首先是鸫鸟,它引发的联想轻易就到斯蒂文斯的《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一诗中,八十年代开始写诗的人对这首都不陌生。我不知道七夜的鸫鸟是否取自于此但这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鸫鸟在此诗中的意义:它隐居,它举着翅膀。在用句号把“一切是虚假”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表述后,诗人展示了另一个一切它首先由鸫鸟出场,这头鸫鸟很鲜活,是静态的鲜活,循着诗人的笔触我们眼前的它安静地在凉夜里收割月亮的姿势恍然有着奥妙无穷的含义。接下来诗人给出了第二种飞禽:海鸥。这海鸥不像鸫鸟自己成立,而是被作为一个喻体来比喻本体的“我”,“我”在干啥?我只是绝望地坐在门槛,“和我的父亲同龄”接续在“绝望”之后歧义得很有技巧,可以理解为此时的我和我的父亲同龄,也可以理解为“绝望”和我的父亲同龄——说实话,全诗的这句我最喜欢——在绝望中,诗人看见灯火烧掉了灯,剩下余烬和黑暗;诗人听见马蹄声响起,但不想知道随着马蹄声抵达的是什么,绝望啊绝望,更绝望的还在后面——
阳光住在透明的瓶子里,被另一只/乌鸦给喝光了。
本诗的第三种飞禽“乌鸦”来了,乌鸦在中国语境里本是不祥鸟,更何况这是一只喝阳光的乌鸦。绝望到此真是彻底。
一般而言,绝望与孤独总是相伴而生,由此我们来到《安魂曲》的第二段,这段诉说的果然是孤独,这个孤独的人没有打开天空之门的钥匙,也就是他走不出自己在这个天空的孤独,这个孤独的人就是第一段的“我”。“我”在做什么?在窥视“我”进不去的另一个天空,天空上的云,和那即将钉上十字架的人,《安魂曲》之意在此得到解释,原来,这《安魂曲》正是为那即将钉上十字架的人而作,那个人似乎是我,也似乎是诗中的先知,在一种类似幻象的错乱中我们进入到了蹊跷的心理震荡,那只举着翅膀不出声的鸫鸟,诡异地在诗中再次浮涌,代表了诗人自己追求的形象。
七夜的《安魂曲》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的气息,弥漫全诗的低沉的静谧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死亡身影,一个孤独而绝望的人,在等待。
安魂曲
七夜
一切是虚假1。隐居在凉夜里的鸫鸟,
举着它的翅膀,收割着月亮,
海上的消息一直没有通知我逃离
我不是岛屿,也不像海鸥,
绝望坐在门槛上,和我的父亲同龄。
远处的灯火烧掉了灯,
马蹄声从余烬中响起,
抵达我的是什么,我不想知道,这些年
阳光住在透明的瓶子里,被另一只
乌鸦给喝光了。
孤独始终左右着开锁的人,他没有
另一把打开天空的钥匙,
从锁孔中我窥见十字形的天空,尚未有它的云朵
和钉在十字上的人。
大地的安宁,比不上夜猫的脚步,
一切如此蹊跷——从中我得到先知的生活:
一只不发声的鸫鸟,举着它的翅膀。
注:1、出自孟浩然《云门兰若与友人同游》:“四禅合真如,一切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