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惊动裤裆蜂　裤裆里面发了疯

这是一个笑话般的事情，但始终想不起发生在哪一年。时间久了，很多事情虽然仍有清晰的记忆，可具体时间却已模糊。

粗略地记得，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之下，山水生辉，气温宜人。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农民们正忙于犁“板田”，办麦子（农民将种麦子的耕、种过程称为“办麦子”）。所谓“板田”，就是收割了稻谷后泥土板结的稻田。因其十分板结，犁“板田”是耕牛最苦最吃力的活儿。老弱耕牛，犁“板田”基本拉不动，青壮之牛亦不轻松。心狠的人用牛犁“板田”，犁铧照样扎得很深；我学会犁田后，犁“板田”时就特别心疼牛，操犁的右手用力按住犁尾，尽量使犁铧扎得浅一些。虽然田土翻得不深，但不专门查看就看不出来。另外，犁“板田”的时候，不能连续犁田时间太长，而应按时“歇盖”（解套让牛歇息称为“歇盖”），并且要及时放牛，尽量让它放饱。

那天上午，父亲在我家对面的“二斗”冲田里犁“板田”，我家喂养的一头水牛拉了一上午犁。（其实，这田和牛已经都是集体的，我们是在给生产队干活）。时已正午，父亲给牛解套“歇盖”后，他回家吃饭。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人抓紧放牛，让牛赶快吃些青草。只有少数心肠很硬的人，自己回去吃饭休息，却把牛拴起来不管。而这时，我已提前来到田间，父亲给牛解下肩上的弯弓形木制“额头”，我就牵着牛绳，找有草处放牛。

在冲田“二斗”的东侧，有好几个梯田，我们把这种不是冲田的田叫“榜田”。这也是土改时分给我家的田。这榜田割完稻谷后，还没有犁田，每一兜稻茬上都长出了新秧子，鲜活嫩绿，牛很爱吃。于是，我把牛牵到“二斗”上面的榜田里，让它吃返青的稻秧子。可爱的牛肯定又累又饿，一口一兜稻秧子，咕吱咕吱，那么香甜，每啃一口，都扬一下嘴，轻抬一下头，仿佛是在朗诵一首奉献之歌。鲁迅先生曾借牛赞美“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的人文精神，其实“耕犁千亩实千箱”的牛以无声的劳作养育了我们众生，远不只“挤出来的是奶”。

这牛在吃返青秧子的同时，也不时扫一嘴田坎上的野草。另外，水牛还有个习惯，喜欢将身子靠上树干、土坎之类，前后耸动着擦痒。正是如此，水牛触动了田坎上的一窝野蜂，一大群毒蜂突然向毫无觉察的我袭击而来。

顷刻之间，我的脑门被蜇了，脖子被蜇了，头顶被蜇了！每蜇一处，都钻心地疼痛。我顾不得牛了，本能地躲闪，转身逃跑。跑到田的尽头，跳下高高的田坎，继续在另一个田里奔跑。然而，我不论怎么跑，始终都没有甩开毒蜂，身上不断被蜇。更要命的是，有的毒蜂钻进了我的布衫，钻进了我的裤子，裤内的屁股和隐私之处也已被蜇，而且我跑得越快，毒蜂在裤裆内蜇得越凶。我一把脱掉上身的布衫，可裤裆内的毒蜂仍然在蜇。

我继续跑着，枉然而徒劳地跑着。直到又跳下一个高坎，才躲在田坎下，急忙脱掉裤子。直到裤子褪到脚面时，才看到几只野蜂飞出。原来，这种毒野蜂有一种特别的习性：专门在土坎或树根处打洞筑巢，巢洞口只留进出的小眼，并在洞口用泥土加以伪装；对于惊动蜂巢的人和动物，它们群起而攻之，又凶又狠又毒；在攻击人时，还专门从裤口钻入裤裆蜇人，让你无法逃脱，因而家乡人将这种土蜂叫做“裤裆蜂”。

水牛也被蜇跑了，好在它皮厚，并无大碍。我身上多处蜇伤，疼得直打颤。我跑回家，让母亲查看和处理。母亲看看我身上被蜇起的肿包，除了心疼和安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处理方法是，摘两朵丝瓜花搓出汁液，擦抹蜇伤之处，或让有奶水的妇女挤几滴乳汁擦洗。只是这种方法对蜜蜂蜇伤有效，对于其他野蜂的蜇伤疗效不大。但是，母亲的爱抚和安慰，就是最好的疗伤剂。

其实，这种“裤裆蜂”，相当于现在传说的杀人蜂“胡蜂”，毒性极强，曾有人被蜇后中毒而死，或疼痛过敏而衰竭。而自己疼痛一下午后，到晚上也就逐渐缓和了下来。也许是经常被各种毒虫叮咬，多次被蜂蜇过，常被“洋辣子”之类的毒毛虫刺激过皮肤，身体已产生一定的耐毒性和抵抗力。另一个重要因素是，过敏性衰竭（如呼吸困难而衰竭、心脏不适而衰竭），很可能是过于担心害怕所致。自己如果不是生活在农村，不是心贱皮贱，其严重性大概也是难以料想的。

总之，如此遭遇“裤裆蜂”，当时的疼痛是短暂的，留下的回味倒是长久的，难忘的。

2009年5月14日（星期四，郑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