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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洪放木惊又险 长途背树贩脚力(《曾经的乡土》之42 )

(2012-12-16 10:45:51)
标签:

草根史记

艰苦岁月

乡村景象

洪水放木

惊险趣事

分类: 曾经的乡土

山洪放木惊又险 长途背树贩脚力

一夜暴雨过后,转为中阵雨,时停时下。整个山区,塘满溪涨,梯田溢水,冲田行洪;放眼四望,冲冲山洪下泻,水漫稻田埂,层层瀑布如幔,白光映绿秧。水流滚滚,瀑布如雷,轰鸣之声,响彻山川。从记事开始,就觉得家乡每年从春到秋,都要发几次大水。所谓发大水,就是大雨成洪也。

这大概是1960年的夏天,家乡又发了一次特大的大水。淮河支流的竹竿河,早已洪水滔滔。流经我的出生地界兵冲的这条山区河流,从最西边的五岳山区源头开始,一路奔腾而下,直达宣化店北边的大胜关,并入竹竿河主流。

由于山区植被的涵养,无数塘渠堰坝及稻田的调节,众多大小沟溪的缓冲,暴雨后的河中洪水可以延续多日,随后的丰水状态亦能保持很久。每次大雨之后,从半山腰开始,甚至从山顶开始,直到山脚下,众多泉眼往外涌水。我自己或与放牛的伙伴们,就常在泉眼旁玩水,或试图赤脚踩住泉眼,让上涌的水流顶动脚板;或在泉眼的旁边筑起小水坝,然后猛然扒开,看那小小的一坑水如何倾刻泻光,如何淹没别人筑在低处的小水坝。即使雨后很久,山间里、沟溪中、田坎下的无数泉眼,仍在不断吐出涓涓细流。细流不息,叮咚作响,流向远方,汇集入河。

那时人们很穷,又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在竹竿河的最上游、五岳山西北面,大山里有很多木材。虽然国家收购木材,但因山高水险,道路崎岖,木材难以背运出去。于是,我们新桥生产队的几个大人商量,决定趁着老天爷“发大水”之机,通过河里的洪水放木,将一些木材从铁店附近漂流到宣化店大胜关,交给国家收购点,从中挣点运费。合伙干这件冒险事的放木者,都有哪些人,现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有我哥赖海忠、我四佬赖福成、我叫五舅的傅德贤、六舅傅德周,似乎还有毛光志等人。

这件事虽然极为冒险,把握也不大,但干成以后,确能挣到一点儿钱。所以,暴雨降临之际,这些合伙放木的人便冒雨出发,跋涉数十里,赶到大山里的铁店附近,从当地人手里批发了木材。河中洪水涨起,他们就从铁店附近一个叫“扒子沟”的地方下水,开始沿河放木。这个“扒子沟”,与河南省罗山县山店乡接壤,建有精美的古民居,因被当地人称为“老扒子”的豹子很多而得名;又因明清以来先后有大地主在此建房居住,按照中国风水与运气的说法称为“八字沟”。

人们都说我家小村风水好,可家穷无钱,事事都难。洪水放木的事,也吸引了我。在征得父母同意之后,我也决定参加这次冒险,凑个份儿。于是,我跟着新桥的另外两个中途入伙的人,冒雨赶往姚家畈西面的五岳山下,要与先行放木的人会合。

站在我家后山顶就可极目远眺的五岳山,位于我们大悟县境内北部,是大别山的名山之一,总面积279平方公里,主峰海拔865米,为县境最高峰,相传因“五岳神仙”聚会于此而得名。三山五岳,此岳统之。五岳山呈南北走向,山势雄伟,层峦叠嶂,群峰耸秀,古木参天。山中景色,四季各异。春天,草木葱郁欲滴,兰花清香四溢,紫云缠峰绕岫。夏天,百花争艳,赤橙黄绿青蓝紫,漫山遍野,异彩芬芳。秋天,枫树、柿树、红檀、木梓(乌桕)叶红似火,间杂于青松翠柏之间。冬天,雪白松青,林涛阵阵,更显其巍峨挺拔之姿。近看,抬头仰视,峰插云天,蔚为奇观;远眺,山峰如黛,紫气升腾,神秘莫测。

五岳山自然资源丰富,山上灌木丛生,松杉茂盛,药材遍布,珍禽异兽繁衍其间。虽然山美物丰,但由于交通闭塞,生产力落后,自然资源难以开发利用,山里人一直贫困落后,甚至有歌谣描述他们:“养女莫嫁五岳山,二十四道脚不干;虎豹横行太阳少,大雨一下房屋倒;上街卖柴走一天,只能换回半包盐;疱颈脚气到处有,癞痢驼子湾湾见。”(疱颈,大脖子;瘌痢,白皮头癣;驼子,驼背。这都是当地山区的常见生理疾病。湾湾见,即村村见。这些山区固有现象,在解放前和解放后的二三十年里都很常见)。

时已过午,雨在不停地下,我们加紧往五岳山方向赶路。乌云低垂,笼罩山顶,白鹭在山冲田野飞翔,犹如洁白的天使。一路之上,水满池塘,溪河暴涨,时见田坎垮塌,山地冲毁。翻过翁家老庄西边的高岭,路过上坳和下坳两村的对面,顺着山冲下到冲底,便是远近闻名的古石桥“钉子桥”(地名写为“丁桥”)。

桥的东桥头,有座明代小庙,1962年夏天,将成为我嫂子的傅桂英,反抗家庭和户族包办而逃婚时,雷雨之夜过路这座小庙躲雨。随后,一头两眼放着绿光的大豺狼也进来躲雨,但狼没有伤害落难的她,只是甩甩身上的雨水,停留许久后离去。桥头旁竖着高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清朝康熙年间捐钱修桥者的名字。“钉子桥”的石桩上,已经水漫盈尺。我和同行者凭着洪水撞击石桩而翻滚的旋窝,小心地用脚试探着石桩踏面,冒险闯过了后来人为拆除并被黑沟水库(官方称为宣化水库)淹没的“钉子桥”。

到了姚家畈这个山里唯一的小集镇,五岳山离得近了,神秘的大山高耸眼前。正是雨驻的间隙,整个山体白雾升腾,将大山的上半部罩在其中,如同给山体穿了白纱短裙,又像给它扣上了白色的大帽子。而帽子的上面和四周,却又黑云压顶,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有着各种传说的五岳山。

五岳山,赛五岳,其主要景观有:蜜蜂崖,绝壁千尺,下临深谷,崖间野生蜂群如云,终年采花酿蜜,春夏秋三季花盛时,蜂房蜜汁外溢,顺岩而泻,形成“空中流蜜”奇观。迎日瀑,山中泉水穿石而过,迎着太阳升起的东方飞泻下来。须晴日,正观瀑布如玉带飞挂,侧观瀑布如彩练挥舞,奇景变幻,分外妖娆。三爪山,三峰并立,形同三指,又似笔架,势若插天,雨后初晴,紫气环绕三峰,如同人间仙境。龙潭沟 ,三爪山下,有一长八九华里的峡谷,两旁悬崖陡壁挂满古藤,谷中怪石凌空。谷底有一巨石堵住溪流,形成瀑布,冲出一口深水潭,称为龙潭。据说,龙潭通东海,潭中有龙。相传很久以前,东海龙王帐下金甲将军的小儿子在潭边玩耍时,被放牛伢击伤,深夜金甲将军前往姚畈街,请当地名医黄新阶去诊治,并以大盘珠宝作酬金。自此,每逢天阴下雨或太阳落山时,潭边就会出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潭水面上就会浮现一块鲜艳精致的花手绢。但这姑娘再美你也不要看,手绢再好也不要捡,否则就会大祸临头。

放木的山中河流,就沿五岳山的西北侧流出,我和同行者逆流而上,经周家湾、土门等地,向着五岳山西北更大的峡谷进发。半下午左右,到达河边一个叫刘湾的地方。天快黑了,木料也漂流到这里。我们与放木人会合后,大家利用一段较平缓的河床,将木料一根根拦截住,推拉到岸边。这些木料,都是新近从山上砍伐下的圆木,短的二三米,长的三四米,又粗又重,推拉一下都很费力。

当夜,我们在一家姓吴的村民家借宿,用自带的粮食做饭吃。由于房东的柴火被雨淋湿,难烧且烟大,我们半夜才把饭做熟吃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只能用体温暖着它,然后挤睡在摊开的一捆稻草上。

第二天早上,我们将岸边的木料重新推入河中激流,继续向下流放木。只见水桶粗的圆木一推入河中,就如脱缰的野马、水中的怪兽,在滚滚激流中左冲右突,时浮时沉,疾速下行,势不可当。

我们在河岸分散开来,紧盯着激流中的圆木,一面沿岸跟踪追赶,防止前面的圆木跑丢;一面将那些冲向河岸、插进岩缝,或被巨石阻挡的圆木拉出和拨开,用长杆推向主流。一路之上,有的圆木绊在河心难动,有的钻进河边树丛丢失,有的失控跑掉。

峡谷河岸,荆棘丛生,险崖峭壁,怪石陈横,无路可走。我们追赶着,跑不赢奔腾的洪水和圆木;催赶着掉队的圆木,却又顾此失彼且险象环生。更要命的是,多日的强对流天气阴魂未散,新的乌云翻滚而来,天如黑锅扣下,继而电闪雷鸣,暴雨又至。闪电的火球从山崖落下,在眼前划过,炸雷斩断岸边的树冠,震耳欲聋;暴雨打得人睁不开双眼,身上连冻带怕直打寒颤。虽然有的人背后斜背着油纸雨伞,但根本无法使用。我们将裤腿挽到大腿根,任凭大雨淋浇。

不大一会儿,山上雨水下泻,两岸无数沟溪皆成小河,同时倾注于谷底之河。新洪旧水,同时发威,奔腾咆哮,轰鸣于峡谷,声振于九天。河水进一步上涨,沿河更加难行。虽然眼前无路可走,脚下洪水滔滔,我们仍奋力与激流赛跑,拼命将绊住不前的圆木从河边树丛或乱石缝里弄出,送入较顺畅的激流。

更可怕的是,虽然后来我在部队学会了游泳,并能武装泅渡长江,可在当时根本不会水,一旦失足于激流和深水,肯定会被洪水卷走。在河边推赶圆木之时,几次都站立不住,差点失身于洪流,将十五六岁的生命交给龙王。我哥尽管比我强一点,但水性也不行。那时,与其说是在与贫困抗争,不如说是在跟洪水玩命。

就这样,我们艰难地沿河放木,与洪水搏斗。一到天黑之前,就赶快寻找一处平缓而狭窄的河道,将木料拦截到可控之处,着人轮流照看。其他人到附近寻找住户,借锅做饭。晚上就穿着湿衣,挤在一起打盹而已。

由于双脚整天踩在水里,脚趾间都发白溃烂,又疼又痒。大家就地取材,土法医治。例如,河岸和路边,到处都是黄荆树条,树条上长着气味浓郁的叶子。青黄不接的春天,人们纷纷捋下黄荆树叶作为代食之物,或者焯水晒干后储存起来,日后当菜吃,因此它救过很多人的命。仲夏进秋,黄荆树叶发苦,可以代食的植物亦多,一般不再吃它。此时,摘几片较嫩的黄荆树叶,用手搓软成团,夹在脚趾缝里,它会发热、消炎和止痒。

我可能是因为不会水、危险太大,难以继续干下去,也可能因为学校暑假结束,要去上学,反正木料没有放到目的地,就中途退了出来。其他人又经过四五天的苦战,终于将木料漂放到宣化店大胜关附近,最终在一个叫松树墩的地方上岸交货。经过清点和算账,领取运费,每人分到十多元钱,也有我的三四元。

此后,仍有人合伙放木,新桥后山吴油榨一个姓吴的年轻人,淹死在河中。相比之下,我是幸运的。现在的孩子,尤其城里的孩子,因时代所变,即使给他一块金锭,家长也不会让他去赶洪水放木。

除此以外,大概是在同年初秋,我同哥哥一起,又到放木的起点地,长途背运木料,贩运脚力。

那天早上,母亲起得很早,给我们做饭,并特意做了她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干粮。这干粮就是,用花生棵子(叶子和茎干)的碎粉掺少量米糠做成的饼子。我和哥哥每人两个饼子,用手巾包着。

天刚刚亮,我俩就出门上路。先从黄家洼的对面山翻过,再翻爬云蒙寺斜对面的峻岭,到上坳村下山冲,过“钉子桥”,进姚家畈,顺五岳山北面的峡谷过土门,到铁店。那天,天上仅有少量白云,太阳晒得山里热气蒸腾,瓦蓝瓦蓝的天空下,五岳山巍峨壮观,雄鹰盘旋于悬崖与零散的村落之间。

带在哥哥身上的粗黑饼子,一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仿佛五脏六腑都在为它蠕动,都在为它呐喊。虽然是空手而行,虽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铁店,已经有些累了,已经忍不住对那粗黑饼子的需求了。将近正午,在我的提议下,我和哥哥每人吃了一个饼子。因为饼子主要由花生的叶子和茎干做成,所含沙土甚多,吃起来非常碜牙难咽,但当时那个香啊,就如同慈禧太后在西逃的路上吃玉米面窝头而将其称为“珍珠糕”一样。

到了铁店一个木料转运点,我发现要背运的是栎木方料。栎木生长极其缓慢,因而质地坚硬,沉重似铁。碗口粗的岩栎、青冈栎,都需要生长一二百年。如此珍贵的树木,1958年全民大办钢铁时大量砍伐烧炭,现在又大量砍掉廉价出售,实在可惜,但山里人似乎也不爱惜这些珍贵资源。

我挑选了两根栎树料,捆在一起,扛上肩头试了试,大约80多斤,能够背动。哥哥挑了三根,大约有120多斤。我们满怀信心,开始背树返程。岂知一上路,肩上就像压着铁柱子,越走木料越沉,越走肩头越痛,越走双腿越迈不动。哥哥比我背的多,反而比我走的快,还不时鼓励我。他劲大,能吃苦,我很佩服他。

走到河边的小路上,我们汗流浃背,肚子出奇地饿。忍着又走了一阵子,再也忍不住了,我们把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饼子吃掉了。吃完之后,加紧赶路,在后面的路上再饿,也没有饼子可惦记了。我们咬着牙,走走歇歇,终于在天黑以后,背着木料回到家里。

我因为要上学,没能把木料背到收料点。后来是哥哥将这些木料背送到宣化店的南岗子,在那里过秤后领取“脚费”(运费)。从西边的铁店到东边的宣化店,大约六十多里,一步步背去的木料,可能挣了四五元钱。每一分钱里,不知包含着多少汗水,但看到挣来的钱,心里就感到甜甜的快乐。

2009年4月9日(星期四,郑州,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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