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青年当众方便——打一生活环境。”多年前，在广州开往兰州的127次旅客列车上，一位随车的兰州铁路车辆段检车员给我出了一条谜语。他戏谑地问：“记者老师，您猜猜，女青年当众方便，也就是当众解手吧，那会是什么地方？”初听此话，我一皱眉，觉得这谜语有些粗俗，可他一本正经地声明：“这是我们乘务员集体创作的，完全来自生活现实。” 谜底的设定当然是指旅客列车，检车员接着将其限定为“列车的硬座车厢”。他以自己的经见，又对这条谜语做了说明：“我国铁路旅客列车，经常严重超员，有的车厢连接处挤着几十人，一个厕所里挤着十几个人，谁也没有地方解手。火车上运牲口，都不能装这么满。人都是讲羞耻的，但憋得急了，也就顾不了羞耻。”

为了说得高雅一点，我将谜语的谜面改为“最不方便是方便”，并以此为题写了一篇述评性报道。文章在本报发表后，还被其他媒体转载。说真的，这“方便”问题也是自己外出乘车时最大的顾虑之一，并且经常遇到尴尬。有一次出差，在列车上坐了将近三天。每“方便”一次，至少要起身五次、前后费时40分钟，才能找到或抢到入厕的机会。由于脸皮儿薄，凡厕所里有人，总不好意思站在厕所门口等。如果有女列车员或年轻的女旅客站在旁边，就更不好意思。这时体内和心里虽然很急，表面上还硬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盯住厕所的门。虽然终于瞅住一个较为体面的机会进了厕所，本来就不习惯在晃动的列车上“方便”的自己刚刚蹲下，外面就有人急切地踢门、拧门把，高喊“快点，快点！”可心里越急越紧张，就越“方便”不成，只好让出厕所。如此几次，原有的习惯规律和功能被打乱，很快形成便秘，并引起内火上升。出差归来，嘴唇鼓起一串串黄色的水泡。

常年出差，少不了或近或远地乘坐列车，经受过不少最不方便是“方便”的难堪，也一次次地目睹过厕所外面众生相。有一次在武昌开往青岛的列车上，见到一位山东大汉和一个中年胖子同时等用一个厕所。在里面“方便”完了的人刚开门出来，胖子就一面往里挤一面对大汉说：“我是小便，很快！”大汉一挥手，把方便让给了他。哪知，胖子一入厕，足有10分钟不出来，把那位大汉急得直捂肚子。当胖子满身轻松地启开门锁时，大汉向厕门猛踹一脚，胖子当即被撞倒在便池内，头也被碰破。见此情景，另外两个也要“方便”的人竟然鼓掌喝彩：“他妈的该踢！”

列车上的“厕所纠纷”，屡见不鲜，一节车厢一个厕所实在太紧张了！一节硬座车厢，即使按不超员的120人计算，假如平均每人“方便”一次占用厕所3分钟，就需要6个小时每人才能轮上一次“方便”。而按正常生理循环，大多数人6个小时之内至少需要“方便”2至3次。不超员情况下厕所使用已很紧张，而在列车严重超员之下，厕所的紧张程度就更加严重。更要命的是，列车上，有的厕所失修，不能使用；有的车班将厕所当仓库，存放物品；有的乘务员因为害怕打扫卫生，将厕所锁闭停用；有的按规定在大站停车时锁闭厕所，可开车之后久久不给打开；有的在车到终点站之前，早早地就锁闭了厕所；也有的因列车超员而少数旅客挤占厕所乘车，厕所已是名有实无。

如此等等，一些难以“方便”的旅客，只好痛苦不堪地憋着。然而，什么都有个限度，大小便已经“临界”到极限了，他还能憋多久？于是，除了小孩拉撒在车厢里以外，一些成年旅客也只好在风档处、茶炉间、座席旁，或面对车窗，或到站着人的厕所里，当众“方便”。这种不得己的行为，不仅不雅观，而且严重污染列车卫生和乘车环境。在这个极其特别的场合，真可谓寡廉鲜耻，女青年当然也概莫能外。有的老年旅客憋着憋着，就拉在裤子里。

硬座车如此，卧铺车里亦不轻松。硬卧车厕所门上的红牌，软卧车两端的厕所红灯，也是常常让急需“方便”的人不停地窥探，一次次地失望。有人等不及了，失礼地上前擂门，或越车“游击战”。我一次去北京，一次去烟台，都在软卧包房里发现老年旅客自带着便壶。去烟台途中，同行的一对老年夫妇，见我数次去探看厕所都失望而归，便从铺位底下拿出个便壶，客气地说：“厕所里老有人，你用这个吧。”我十分感激，却又难为情地谢绝了。因为使用那便壶，要比直接上厕所“方便”更狼狈！我问值班的列车员小姐：“这节软卧车厢旅客定员才32个人，可怎么厕所老没闲着？”列车员小姐抱怨说：“我值一个班不到，就已送了三十多瓶开水，平均一人喝了一瓶多。坐车没事光喝水，当然厕所就客满啦！”我听了一笑：“如果硬座车厢里的旅客也能充分喝水，那不更麻烦了？”

吃喝与排泄，圣人皆然的生理法则。及时入厕“方便”，是一种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因此，列车上的“方便”条件，直接关系到广大旅客的身心健康，应该是铁路客运服务的一项重要内容。“方便”条件的好坏，也是铁路客运服务条件是否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国际上，标志一个国家进步发达与否的“3 T”，就是惯指的通讯、交通、厕所。列车这一长途运输工具及其厕所，在这个“3 T”中就占了两项。可长久以来，旅客列车厕所很不适应旅客“方便”的需求。车辆的设计制造者，是否可在每节车厢增加一个厕所？客运部门是否应把列车厕所纳入规范化管理？

这些年来，铁路经过“跨越式发展”，运能、技能、速度大幅提升，高铁、动车组、快速车上的“方便”问题已变得较为方便。但是，在一些长途列车的硬座车厢、硬卧车厢，在那些超员的一般列车上，尤其是春运期间的超员列车上，旅客的“方便”仍然很不方便。即使是先进的动车组，本人发现，有时旅客也要排队“方便”。与代表铁路光彩形象的“高端列车”相比，这些列车上的“方便”不方便，乃是铁路客运中的一种最不文明、最不卫生、最不合格、最不和谐现象。在解决“外面光”的基础上，这内在的“方便”问题也应当配套和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