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言人“与记者作战”为哪般？

赖国清

在中国，除外交部一直就有新闻发言人外，其他政府部门设立新闻发言人只是近年来的事。鉴于新闻发言人的“特殊作用”，一些大的企事业系统和单位也纷纷设立新闻发言人。建立新闻发言人制度的本意应该是推进政务公开、建立透明政府，其主要目标应该是实现公共信息在政府与公众之间的畅通无阻。然而，一些新闻发言人的“发言”，却没有践行这一宗旨，因而招致公众的普遍质疑和反感。例如，卫生部新闻发言人针对人们对医疗改革的反思，大讲医疗改革的成功和政绩；教育部新闻发言人针对社会批评教育不公及教育腐败问题，也大谈中国教育改革的成就，甚至忽悠出个“上大学如买衣服”的奇论，等等。至于公众希望了解的乱收费和腐败内幕等问题，他们则死活不说。

新闻发言人不发真言，那么他们这差事到底是干吗？去年，国家某系统在一著名风景地举办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同时邀请“用得着”的记者们前往玩乐并缔结“报喜不报忧”之盟。该系统宣传部门的领导在培训班上讲话时，确定了一个研讨议题：如何与记者作战？好家伙，新闻发言人的职责和任务就是与记者作战，新闻发言人必备的素质就是善于与记者作战，新闻发言人必须研究如何与记者作战。于是有位被邀的都市报记者背弃“盟约”，不辞而别，回去写了篇独家报道，标题就叫《新闻发言人：与记者作战》。

这里的“与记者作战”，并不是要“战”从事记者职业的“自然人”，显而易见是要与代表公众知情权的记者采访行为进行对抗周旋。纵观我国各地、各部门、各单位、各级政府新闻发言人的“发言”，事实确实如此。这种“作战”，有明有暗，有硬有软，常见的主要“战略战术”是：评功摆好，吹大政绩；颠倒是非，掩饰过错；答非所问，回避问题；“无可奉告”，拒报实情；公关媒体，暗中捂盖；收买编辑记者，截扣批评报道。即便是披露重大灾难性事件，新闻发言人也总是反面文章正面做，大谈领导如何重视、如何在抢险救灾中领导有方，而对造成灾难事故的原因、责任和有关问题则闪烁其辞，极力回避。在一些新闻发布会上，如有记者顺着杆儿讨问有关成绩，新闻发言人就会喜形于色，侃侃而谈；如果有记者质询一些敏感问题，新闻发言人就会冷言相对，甚至恼羞成怒。正是如此，某些新闻发言人成了一些部门阻塞舆论、为领导“消防”的门神。可见，他们“与记者作战”的根本目的，是要欺骗舆论、糊弄百姓。

新闻的第一生命是真实，新闻发言人的基本职业道德是要实事求是地发布公共信息。人们有理由要求新闻发言人以诚实的态度发真言、说实话。但是，鉴于上述实际情况，人们又不能不提醒新闻媒体，现在你千万不要过分相信新闻发言人提供的新闻信息。

多年来山西省许多煤矿发生矿难，其中不少黑心矿主瞒报实情，转移、藏匿、焚灭遇难矿工的遗体。当地政府部门大多与黑心矿主穿一条裤子，坑壑一气，狼狈为奸，合伙瞒上压下。他们即使出动再多的新闻发言人，这时也不会跟拒绝被收买的记者说一句实情。2002年6月22日的繁峙矿难，46名矿工遇难，他们只说死亡2人，并将遇难矿工运到野外，焚尸灭迹。2005年7月2日宁武县贾家堡煤矿发生矿难，县政府官员和新闻发言人只承认死亡19人，并运用各种手段“与记者作战”。在这种情况下，“焦点访谈”记者根据受害者家属的密报，会同上级调查组自行调查，结果发现有17具遇难矿工的尸体被转移到内蒙古集宁铁路医院藏匿，由此得知这次矿难实际死亡36人。如果记者当初轻信了当地政府的“新闻发言”，其新闻报道必然是违背客观事实的假新闻。

新闻发言人是特定组织的代言人，如果你不发真言，并自以为是地发布有违公众意愿的奇谈怪论，受损害的不只是你的个人形象，而更是你这个角色所代表的特定组织（如政府部门）的权威性和公信力。当然，新闻发言人作为某个特定组织的代言“工具”，要他完全发真言也真难为他。所以，现在面对一些新闻发言人发布的新闻和信息，咱们老百姓只能是半信半疑、将信将疑。这就很不错了！

2006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