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救鲁与孔子仁政的伦理困境

标签:
文化历史 |
分类: 吾思吾道 |
田常欲作乱于齐,惮高、国、鲍、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路请出,孔子止之。子张、子石请行,孔子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
……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这是《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子贡救鲁乱五国的故事,“子贡这一轮的出使,保存了鲁国,大乱了齐国,灭亡了吴国,增强了晋国,让越国复兴并最终称霸。”这句话是对子贡在春秋末年一系列外交活动的总结。子贡,作为孔子的杰出弟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在外交上也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他通过巧妙的外交手段,在多个诸侯国之间周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子贡以三寸之舌纵横五国,一句"伐鲁则四族益强,伐吴则四族尽削"撼动田常权谋,借吴王霸业虚名暗埋越国复仇火种,最终鲁国未动一兵而解围。孔子赞其"瑚琏之器",十年间五国剧变印证"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远见,言辞为杠杆撬动春秋格局。
齐国要攻打鲁国,孔子让自己的学生子贡去游说吴国、越国等国,然后齐国和吴国等国发起了战争,鲁国虽然逃过一劫,但是齐国,吴国等国的老百姓却惨遭飞来横祸、生灵涂炭,这难道就是孔子说的“仁政”吗?孔子不仅没有反对更没有阻止子贡,相反还称赞子贡是“瑚琏之器”,这样就对吗?这难道不是孔子的虚伪么?表里不一,双标的表现吗?
但是,在过往历史上,众多名家却是对子贡大加赞赏,认为春秋时代战争是常态,诸侯争霸是时代特征,子贡的行为是典型的外交权谋,符合当时“纵横家”的生存逻辑,而非特例。孔子身处礼崩乐坏的时代,诸侯征伐不断,完全避免战争几无可能。保全鲁国或被视为“两害相权取其轻”。
有些人认为:孔子的“仁”并非单一的和平主义,而是包含了层次性:
1、“仁者爱人”与“爱有差等”:儒家主张“亲亲而仁民”,对本国百姓的责任优先于他国。子贡保鲁符合“保卫父母之邦”的伦理,但可能与他国百姓利益冲突。
2、“义”与权变:孔子强调“君子喻于义”,在危急时刻,权宜之计(如子贡的策略)可能被视为“行权以达义”。正如《孟子》所言:“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结果与动机的权衡:儒家更重行为动机的“仁心”。若子贡旨在救鲁而非蓄意害他国,则其行为在儒家框架内具有正当性。
孔子未阻止子贡,是因为孔子身处礼崩乐坏的时代,诸侯征伐不断,完全避免战争几无可能。保全鲁国或被视为“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历史情境的限制,理想化的“仁政”在乱世中难以实现,儒者常面临现实与理想的妥协。如孔子赞管仲“不以兵车”成就霸业,亦体现对现实功用的认可。
他们认为孔子未阻止子贡,并非简单的“虚伪”,而是儒家思想在复杂历史情境中不得不面对的实践抉择。理解这一点,需避免以非黑即白的道德主义简化历史,而应深入时代语境与思想体系的内在逻辑。
我完全不能赞同这样的观点,第一,虽然当时处于春秋时期,各国战乱纷纷,但不等于为了保全了本国就可以挑起别国战火,这本质上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第二,孔子虽然是圣人,但圣人就没有错误了吗?为了保全本国,却让自己的学生去挑起别国的战祸,这就对吗?错了就是错了,为何非要替孔子辩护呢?第三,从这件事情上看,圣人也是人,孔子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是有私心的。这就是人性。
孔子对子贡的默许,暴露了三个问题:
1、家国本位高于普世关怀:儒家伦理以“五伦”为基础(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但缺乏对“他国陌生人”的道德责任界定。孔子批评“始作俑者无后”(反对害人),却未谴责子贡引发的战争,或因他默认了“本国优先”的潜规则。
2、结果正义压倒过程正义:孔子盛赞管仲“不以兵车”而九合诸侯,暗示对结果的重视。子贡保全鲁国免于战火(尽管导致他国战乱),或许被孔子视为“次优解”。
3、对权谋的妥协:孔子虽主张“正名”“复礼”,但面对现实时也不排斥实用主义。例如他见卫灵公夫人南子,弟子质疑时,他只说“予所否者,天厌之!”(《论语•雍也》),可见其对权变的容忍。
一、后世却总是在为孔子辩护?
1、这涉及思想史的权力建构。自汉代“独尊儒术”后,孔子逐渐被神化为“至圣先师”,其言行被赋予绝对权威。但回到春秋时代,孔子只是一个怀抱理想却四处碰壁的政论家,正如他自己所言:“累累如丧家之犬”,他的选择必然带有时代烙印与个人局限。承认这一点,反而能让儒家思想更真实可感。
“圣人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这一点在孔子身上体现出私心与圣性——人性真相的暴击。
2、对鲁国的情感偏向:孔子周游列国却始终心系故土,甚至说“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礼记•礼运》)。子贡救鲁符合他对母国的责任感,这种情感可能压倒了对“天下苍生”的抽象关怀。
3、对弟子的偏袒:孔子对子贡、颜回等爱徒常有回护。例如子贡赎奴隶却不取官府补偿,孔子批评他“赐失之矣”(《吕氏春秋•察微》),认为这会抬高道德门槛,反害他人不敢行善。这种“护短”与他对子贡救鲁的默许,同出一源。
二、孔子思想的争议点:
1、对“礼”的过度执着:孔子曾言“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论语•八佾》),为维护周礼形式甚至容忍人殉替代品“刍灵”,暴露出对“礼制”的教条化倾向。
2、精英主义的盲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论语•泰伯》)被解读为愚民政策(尽管断句存在争议),与现代社会“启蒙平等”理念相悖。
3、历史观的保守性:“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复古倾向,某种程度上抑制了创新思维,与法家“变法图强”形成对比。
真正的文化传承,从来不是对先贤的盲目崇拜,而是在理性批判中实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创造性转化。我们既要承认孔子与儒家文化对中国乃至东亚文明的深远贡献,也要清醒认识到其历史局限性与内在矛盾。
孔子作为古代的圣贤,确实值得我们尊敬,孔子作为儒家文化的创始人,中国又是非常推崇儒家文化。但儒家文化并非没有缺点和问题,孔子也不是完美无缺。孔子的思想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是确实有问题和错误的情况,该批判还是要批判,而不是因为是孔子就到处维护他的错误观点和行为。当我们以平视而非仰视的姿态看待儒家文化时,才能真正实现费孝通所说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种既珍视传统又保持批判张力的态度,或许才是对先贤最好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