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的眼睛

                    （本文收录于散文集“隔着旧时光”、登载于陕西工人报2013年10月25日））

    亮晶晶的眼睛，在黄昏的微光里。

    那是一双猫的眼睛！

 多么美丽清纯的一双眼啊，在门口依稀的花草灯影里，那只猫在静静的看着我！

我注意到，每天清晨，洗手间里的那个废纸篓总要侧倒在一边，那是在公司吃午饭的员工倾倒残汤剩饭的地方。在南方这个小城市里，公司员工中午总是简单地吃些从家里带来的饭菜，而且饭菜里总少不了他们最喜欢吃的鱼、虾、蟹等海鲜。

而长久以来，最令我困惑的是每天早晨洗手间的地面上总是一片狼藉，昨天吃剩的鱼刺、鱼骨、虾壳、蟹脚乱糟糟的洒满了一地。

    刚才，在我踏进洗手间的那一刻，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只从我的脚边飞快地、无声无息的溜掉的猫干的！

她每天的傍晚都要在这里享受废纸篓里的晚餐！我的突然进入，搅扰了她的盛宴，她以猫的敏捷和矫健姿态倏忽地跑到了十米开外的大门外面，躲在那一盆花草后面向我探头探脑，胆怯而又警惕的盯着我看!

    夜色已经慢慢降临，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我和这只猫，我们的两双眼睛在对视着！我害怕惊吓了它，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这是一只正在成长期的猫，黑灰色的毛皮泛着油亮的颜色，几根银白色的胡须长长的抖擞着，粗壮的尾巴有力的向上卷曲着，四肢紧抓着地面，她注视着我这个庞然大物，仔细地观察着我下一步的动作！

我慢慢的蹲下身来，她向后退缩了一步，见我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就又悄悄地移到门的边上，歪着头，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轻轻地“喵”地叫了一声，前半身抬高了些，以一种半蹲的姿势看着我。

那双猫的眼睛，竟是那么的明亮和纯净！在微微的夜色里，亮晶晶的透着光彩！

像孩子的眼睛，我想起我的儿子了。小时候，儿子看着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安静、含着喜悦！他是那样的信任的看着我，目不转睛，忽然嘴角向上翘了，纯良的笑不加掩饰地浮在他天使般的脸上！

我还想起她的眼睛了，从她18岁起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就深深地被她所吸引，幽幽如一汪深泉般明净又清澈。在后来的日子里，那双眼睛有过疲惫，有过焦虑，有过担忧，更多的是岁月沉淀的成熟与淡然，那种美丽和优雅都在她微微忧郁的眼睛里！

眼前的这只猫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和无助、期待的目光深深地打动了我。她只是想吃人们扔掉的那些鱼骨虾壳，她是害怕我这个比她强大得多的人伤害它,她对人类充满着畏惧与戒备！

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最基本的法则，这只猫显然对此也很熟悉。

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上，我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贪婪的、鄙夷的、胆怯的、无奈的、狂妄的、狡猾的、老谋深算的、淫秽的、乞求的、洞察秋毫的……更多的还有那些冷漠的、辛苦的、无神的目光。

作为一个人，活得多累！活在不同的人群里，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活在不同的目光里，得随时变化着自己的目光和内心迎合着这个世界！远没有眼前这只小猫活得坦然和真实。

我在想，假如上帝询问所有的人，在他的来生想成为什么的话，估计有很多的人不一定会选择人类，宁肯选择做旷野里没有温度与感情的石头。因为在人世里有着太多太多的无奈与悲苦，而人却是有着丰富的精神境界的生灵，一辈子都要受灵魂和思想的折磨！

细想一想，现在还有什么能叫做纯真、良善呢？在人各种不同的眼光后面深藏着怎样的虚伪、可悲与寡廉鲜耻？身边的一切都透着虚假的印痕，吃的、用的……就连纯洁的处女现在随时都可以在流水线上制造出来！

我要是把这些说给小猫听，还不让它笑掉了胡须？笑掉了门牙?

“喵…”小猫明显是不愿意和我在这儿思想对话了，它有些不耐烦地舔舔嘴，冲我轻轻地叫了一声，胡须夸张的伸展着。呵呵，可爱的猫咪从来不会掩饰它的真实想法，它想它夜宵的美味儿了。

我站起来，给小猫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想它能懂我眼里的疼爱，我躲到了一边，她毫不客气地从我的脚边闪电般的溜进了她的宴会厅。

我想，我和她显然是建立了超越生物界线的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