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那些小巷里的吆喝声

(2014-03-15 14:40:58)
标签:

文化

分类: 散文随笔

深圳民俗村有各种民俗表演。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到民俗村时,竟意外看到黄梅戏的传统小戏《闹花灯》。虽然这则小戏从小就看过,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但那一次是我看得最认真的一次。看着南来北往的游客在戏台下被逗笑得前仰后合,我忽然觉得,我居住了许多年的安庆,于我是这般亲近又这般亲切。

去年又去了一次民俗村,居然又看到黄梅戏,但却是我从未看过的一则小戏《补锅》。当时和几个深圳朋友一起,脚步都是匆匆的,但因为是黄梅戏,我依然故我地站在台下很认真地看了五六分钟,看两位演员在台上插科打诨,看他们用粗俗的方言相互调侃,周围的观众笑,我也跟着笑。最有意思的是,那“补锅匠”一口一声的吆喝“补锅——补伞”,竟然是道地的桐城腔。

《补锅》剥离于传统戏《锯缸》,所表现的是下层生活的画面,逼真而又风趣。京、豫、杨、庐、锡多个剧种都有《锯缸》的演出。表演程式虽各有别,但内容却是差不多的。是说一个叫王寡妇的死后成精,为害一方,观音菩萨就派韦陀天尊前去降伏,但王寡妇有一口妖孽且肮脏的大缸,韦陀因怕污染了自己的降魔杵,不肯接近那成精的王寡妇,后来还是天庭最小的神祇土地爷扮成一个年轻的补锅匠,与王寡妇打情骂俏,终于打碎了那口魔缸,王寡妇也被降伏了。现在想想,这曲戏中的“魔缸”虽是中国戏曲中特有的导具,但在构思上却与目前在世界上风行的《魔戒》以及最近看到的美国大片《霍比特人》有许多相象之处。

十多岁时,我曾在家乡看过下江一家锡剧团演的《锯缸》一戏,现在能忆起来的,是其中的武打场面,很是过瘾。“文革”中,《锯缸》以“宣扬封建迷信”而受到严厉的批判,这是后话。

在民俗村看这则小戏时,我曾想去后台看看那一对年轻演员,当然那冲动只是刹那的。但我相信,那一对演员一定是从安庆过去的,或者就是道地的桐城人。

从深圳回来很久了,但耳边总还不时响起那年轻演员悠长而极有韵味的吆喝声:补锅——补伞!“锅”字上拉得很长,“补伞”二字一甩而过。这吆喝声太纯正了,太熟悉了。

幼时的石板路上几乎整天都有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小脚老太太的“洋糖——发糕”,李驮子的“桂花——酒酿”,有附近乡下货郎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叫着“鸡毛鸭毛拿来换哎”,还有下江女人的“挑牙——虫喽”。后者是我最恐惧的声音。据大人说,那包着印花头帕的女人挑牙虫是假,趁人不注意,她会用一把小刀下掉某个男伢的蛋蛋拿去做药。很长时间里,那下江女人古怪的吆喝声让我幼年的人生危机四伏。因此,每当从下街头传来“挑牙——虫喽”的吆喝声,我就赶紧躲进屋里。

在这些吆喝声中,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担子的一头挑着黄泥炉子,一头挑着乌黑的破箱子的补锅匠的“补锅——补伞”,那是一个黑黑壮壮的汉子,个头不高,剃着平头。补锅匠来时,我们一班小鬼总会跟在后面,他叫一声“补锅——补伞”,我们就跟着叫一声“补你——屁眼”,这里的“眼”字读“俺”。补锅匠也不计较,他照样吆喝着:“补锅——补伞!”他来时,就把担子歇在刘家大屋隔壁的水泥操场上,于是,他那只黄泥炉子冒起了青烟,在呛人的烟气中,就有人把破锅或油纸伞之类的拿来,交给他补。总归有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也很快成交。补伞总是容易的,在伞的破损处刷上桐油,剪一块大小相当的油皮纸贴上去,再刷一遍桐油,一把伞就补成了。程序复杂的是补锅。补锅匠将一只铁块放到燃烧的坩埚里,拉动风箱,很快,那铁块在坩埚中化成铁水。这过程在我们,真是神奇至极,这也是我们对补锅匠感兴趣的原因。补锅匠将锅的破损处用锉刀锉平了,用一只旧鞋底托住锅,再将那通红的铁水浇在锅的破损处,铁水凝固后,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一阵,锉刀打过一遍,补锅匠的一桩活计就算完成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街道上不再听到补锅匠的吆喝声。后来听说,下街头豆腐店王家的独生女儿被补锅匠拐走了。王家曾先后派几批人到桐城找过,可桐城那么大一块地面,又哪里找得到补锅匠?没想过了两年,王家的女儿竟回到街道上来,她回来时,怀里抱着孩子,王家女儿的身后,就跟着那个补锅匠。王家豆腐店里肯定会有一番动静,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就像俗话中说的,生米做成熟饭了,你还能怎样?再后来,补锅匠就留在镇上了,做了王家的上门女婿。只是,街道上不再听到补锅匠“补锅补伞”的吆喝声,但人们在背后照旧叫他补锅匠。再后来,街道上又响起补锅匠的吆喝声,只是内容有别:“老豆腐、酱油干子啊!”再也没有孩子们尾随在他的身后,在我们看来,补锅匠不再补锅,他也就失去追逐的价值了。

我离开和悦洲街道时,老王死了,许多年过去了,补锅匠也被我忘记了,直到在民俗村看到那曲小戏《补锅》。

现在的城市里很难再听到道地的吆喝声了。吆喝声只属于小街小巷,现在的城市,居住小区化,花园式洋房,你不可能在人民路或是某个花园别墅看到某个手艺人一路吆喝着招摇而过,早被保安拦住了。我所在的地段属于老城区,是被开发商和拆迁大队尚未光顾的所在,因此,偶尔也还会听到匆匆而过的吆喝声,只是,小贩们用的是电喇叭,人工智能型的,普通话,很标准:“修理煤气灶,油烟机,洗衣机……”“回收旧手机、电视机……”还有“北方大馍,老面馒头……”我想象着,若是他们用各自的家乡话吆喝,会是怎样的呢?

一天清晨,一阵响亮的电喇叭声惊动了我的睡眠:“修理油烟机、洗衣机……”我忽然想起,家里的油烟机转不动了。可等我探出头来,那电喇叭声就随着修理师傅的车轮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想我应该告诉他,他最好能除掉电喇叭,用他真实的喉咙发出自己真实的吆喝,此外,我还应告诉他,该除掉的,还有他的电动车,就像前几年有人写的一篇文章:社会,请你放慢脚步。是的,走得太快,过小日子的市民又怎能追得上那种现代化的吆喝?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前一篇:“怎么都好”
后一篇:遍地黄花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