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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人保姆

(2012-05-13 20:20:43)
分类: 散文随笔

    那段时间,母亲病了。我需要请一个保姆,一个全天的,住在家里的保姆。

    在与中介联系后的第二天,我与保姆见面了。

    这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看上去很朴实很本分的一个乡下女人,操湖北麻城口音。一见到我,她就自我介绍说:“我是一个有经验的保姆,加上你家,整整一百家了。”我需要的就是有经验的保姆,对她的外表以及她的自我介绍,我都很满意。接下来,我们谈价钱,这是必须的。她要求月薪2000元,她说:“现在做小工一天都是二百元呢。”似乎,这也并不过分。

    我们辟出一个房间,供保姆住宿。她看了看房间,看来还算满意,但她又说:“房间里要是有一台电视就好了。”当然,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只是,我们家只有一台电视,在我母亲的房间里。

    保姆是上午到我家的,这天中午,妻子带着她一起做饭,以便让她尽早融入这个家庭。午饭时,保姆忽然说:“你们是佛教徒吗?”妻子好久才明白保姆的意思,说:“我们年纪大了,一直是以素食为主。”保姆最后一个把碗放下,坐在那儿憋了好久,终于说:“我在家时,一天三餐都是肉。”我们再次被这个保姆雷住了。妻子有些不过意,说:“那你到我们家要受苦了,街上的肉,我们真的不敢多吃。”

    午饭后,保姆睡了一觉,起来时,已是三点多钟了。我下楼倒水,说,阿姨你把地板拖一下好吗?保姆拖完地板,用湖北麻城话接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保姆说,老伙计以为我还在家里,约我去打麻将呢。妻子说,你还打麻将吗?是啊,她说,平时这时候,我早就出门打麻将去了。妻子说,那怎么办呢,我们这儿没人打麻将。保姆说,看会电视总可以吧?妻子有些为难,但她还是说,先生下午要看书或者写字,奶奶老了,也怕吵着了,我们白天从不开电视。保姆站在我母亲的房门口,好半天,终于咕噜说:“麻将没得打,电视也不让看,还不把人给急死。”妻子说:“看来你家条件不错,何必要出来做保姆?”保姆说:“不行啊,我儿子还没结婚,我必须帮他把家成了。”保姆有两个孩子,女儿早就出嫁了,儿子去年去日本劳务输出,不巧遇上大地震,什么钱也没的挣到。她未来的儿媳发了狠话:没有一栋像样的楼房,休想让她嫁过来。妻子说,不是已经有一栋二百多平米的大房子了吗?保姆说,房子是十年前做的,跟不上形势了。妻子说,我们家条件不好,你来我们家做,恐怕不习惯吧。保姆说:“我做了整整一百家了,总有条件好的,也有条件不好的。不习惯也得习惯。”

    一般说来,一碗白粥,一只馒头,外加一颗白水蛋,我以为这是最好的营养早餐。保姆来了,当然也不能特殊。但保姆吃完一颗鸡蛋,似乎并不满足,但也不好伸手去剥第二颗鸡蛋。妻子说,一天吃一颗鸡蛋最好,吃多了也不消化。对于妻子的营养观,保姆似乎并不认同,说:“我们农村人,哪一天不吃好几个鸡蛋?”她说着,收拾起碗筷,去厨房洗碗。可能她把洗洁精用得够多,妻子说,用了洗洁精,碗要用水多冲洗一遍才好。保姆说:“冲没冲干净,你要不要来检查一下啊。”话里明显带着情绪。妻子在拖地,并没有听到保姆在说什么。我开始问自己,怎么请了这么个保姆?

    妻子第二天就去她娘家做清明了,这天下午,我去了一趟外地。第二天回来时,已临近中午。一进门,保姆就叫苦不迭,说:“今天把人给累死了。”我问她怎么就累死了?她说:“一上午洗了三次衣服。”当初说好了的,保姆只洗我母亲一个人的衣服。我问怎么洗了三次,她说:“第一次是你的衣服,第二次是我的衣服,第三次是老太太的衣服。”终于想起,头天下午我走得急了,丢在洗衣机里的衣服忘了洗,当然是我的不是。但我说:“你不是用洗衣机吗,不就是用手指多点一次吗?再洗三次,也不至于累死吧。”保姆说:“楼上楼下地跑了三趟,还不够累吗?”

    我等不得妻子回来,决定明天就把这个保姆辞掉。但她第二天一早突然向我请假,说她家里出了点事,她要回去一下。她没有说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看她急迫的样子,我把要辞去她的话咽回去了。我不能在人家遇到难时让人更生不快。正好我们要去老家做清明,而保姆的家,也在我们去老家的路上,于是,我们便顺路将保姆送到她家附近的路口。傍晚,我们从老家做完清明回来,保姆已候在那个路口。保姆新换了一套衣服,这套衣服比她刚来我家时稍显时尚。我忽然想起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这本书,想起祥子的妻子虎妞:嗑着小瓜子,打着小麻将,吃不得苦,又过不得穷日子,一张嘴却是尖酸刻薄。眼前的这个保姆,不就是又一个虎妞吗?

    保姆带着大包小包,有换洗的衣服,有一些刚从菜园里摘来的蔬菜,还有一只鸡,以及几十只鸡蛋。看着她往车后备箱里不停地放着东西,原本要辞去她的念头再次打消了。

   保姆一上车就说,她今天下午手气不错,一连几次吃三口,赢了一百多元钱。原来,她是麻将瘾犯了,她知道我们要回老家做清明,所以就顺带着回家过了过麻将瘾。

    一进家,保姆就用湖北麻城话打起了电话,好象是约什么亲戚到某某地点会她。放下电话,她就出去了。厨房里,那些大包小包都不见了,只留下一把老芹菜和一小捆干瘪的菜苔。

    她回来时,已是傍晚。我说,阿姨把地拖一下吧。她到我家六天了,地板只拖一次。我不怪她,因为她刚来时我说过,地板不一定每天都拖,脏了才拖。这就给了她理由。她抓起拖把,连水也不沾,很快就把地板拖完了。沙发下的地面仍保持原状。我说,沙发下也应该拖一下吧。她说,沙发下又看不到,拖不拖有什么关系?

    我不再犹豫,决定第二天就辞去她。我知道,我们的门庭不适合她,但是,谁家的门庭又适合这样的保姆呢?我不知怎么就想起老家的方奶奶,方奶奶做了一辈子保姆,一辈子只在一个姓毛的人家,直到老死。方奶奶死后,毛家把方奶奶当作自家的老祖母隆重归葬。“我是一个有经验的保姆,我做了整整一百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自我介绍。现在终于意识到,“整整一百家”不应该是她经验的证明,而是她做保姆——不,是她做人失败的纪录。这样的保姆,她所有的能耐就是不停地变换人家。中国之大,需要保姆的人家多着呢,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做一千家,一万家。就像一部老电影里说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第二天早饭后,我终于把要辞去她的话说出口来。我衷心地祝愿她能成功,成功在第一百零一家。我知道,做一个保姆同样不容易,就像做一个人一样,“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这是清末民初一个有名的和尚说的,我以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一个保姆。

    保姆在我家做了七天,但我按当初谈好的月薪比,付给她八天工资。保姆没有说感谢,她对着亮光,把我给她的钱一张一张仔细地照着,看是否有水印,又一张一张认真地摸捏着。她怕我会给她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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