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0路车站等车前往报社,一个戴着眼睛,长得很白净的年轻人背着一只包走到我跟前。
“喂,”(我宁可相信他把我当作姓“魏”的人,他故承了西方人的传统,只称一个单姓,以示亲切)烟草公司在哪里?”我指着二十米远处一座灰色楼房说:“那座楼房就是了。”我以为他会说声“谢谢”,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当我是一个指路的机器人。小伙子走出十多米了,我想了想,还是撵上去叫住了他:“小伙子,我给你指了路,你应该说声谢谢。也就是两个字啊。”我做过教师,又是长者,觉得有教育这个年轻人的义务,让他懂得幼儿园小朋友都会说的两个中国汉字。小伙子扭头看了看我,以为我是外星人。但他仍然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来。我想,从小到大,他所受的教育中没有这两个字吧。于是我又宁可相信,他刚从宇宙回到地球。
小妹接母亲从老家回来。小妹感慨地说:“老家的那几个堂哥堂嫂真是过得舒坦啊,踏着一只破棉鞋,披着一件破棉袄,随便地往地上一坐,吃着自己种的蔬菜,倒在床上就能打呼,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意,身体好得出奇,一个个都八十多岁了,看上去就像假的一样。”我同样了解我的这些老家亲戚,他们几十年来就这样生活的。邻里之间也有矛盾,也有争吵,但吵过就吵过。真想不开了,就喝一瓶农药,死了干净,决不像我们一样,只在心里打着闷官司,相互挤兑着,不死又不活。我告诉她,一个人在物质上并不需要太多,只要他心里干净,他就是一个快乐的人。忽然想起南北朝时名道陶弘景的诗句:山中无所有,岭上白云飞。日子是好日子,可我们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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