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沿着一条林荫路，我开始了例行的散步。

    在新加坡散步，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头顶是漫天的大树，脚下是洁净的马路，更重要的是，人行道上除了偶有一两个跑步锻炼的西方妇女，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

    穿过一条马路，我折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的两边茂密的树林里掩映着一栋栋别墅，偶尔从某栋别墅里传来钢琴声，那声音也是柔柔的，就像风从水上轻轻划过。上午刚刚从印度回来，想起当再一次踏上新加坡的土地时有同伴戏说，新加坡的马路要比印度人的厨房干净十倍的话，不觉窃笑出声来。

    我走到又一栋别墅门前。门前两名年轻的亚裔士兵端着自动步枪，他们向我伸手示意，让我停止脚步，绕道对面的人行道。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家，我本能地止住了脚步，忽然想起新加坡朋友说，新加坡资政李光耀家就在我们住地附近，那么，我是无意间走到李资政家门前了吗？透过不太高的围墙，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树木遮天蔽日，因为树木太过茂密，只看到房屋的上半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但站岗的士兵以及这林木掩映下的院子却给人一种神秘和幽深，我知道，我可能真的走到李光耀家门前了。

    两名士兵微笑着，示意我穿过马路，从另一面人行道继续散步。

    我没有挪步，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同那两名士兵较劲，又像是同自己较劲。这是一条城市的人行道，我在想，如果我坚定地沿着人行道一直走过去，会是什么结果？那两名士兵仍然微笑着，那微笑里含有一种坚定，一种威猛，它告诉我，这是在新加坡，是在别人的土地上，如果我要继续散步，就必须遵守这个国家的规则，停止脚步，放弃这十几米的人行道。不解而愤懑。

    回来时，天差不多快黑了，当我再次走到那个门前时，隔着一条马路，那士兵依然对我微笑着。我为自己先前的执拗感到可笑，在我生长的土地上，几十年来，让我不解或愤懑的，又岂止是区区被坚硬的微笑阻挡的十几米人行道？终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