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至今，我一直跟一个民间武师学习太极拳。一次聚会中说到此事，朋友笑说，你大约不会也因此而变得神神道道吧。

    朋友的问题并非不是问题，他之所指，是大家都熟悉的本省一位著名女作家，自从很多年前开始练习太极拳后，就一直自诩有着非凡的功力，甚至可以借助太极回到少女时期云云，因此作家温跃渊在《文坛半世纪》一书中记述这位女作家时，便用了“神神道道某某某”为题。

    在场的另一位朋友是熟悉我的，便又说，老黄从事佛教研究（其实我根本谈不上“研究”）这么多年，难得的是他一直非常正常。于是有人问：“你接触过那么多高僧，难道对自己的性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吗？”

    因为酒的缘故，我给大家讲了一个皖峰老和尚痛打“观音菩萨”的故事。

    那是很多年的事了，那天寺里到了一个自称是观音菩萨的女人，这位菩萨能断知阴阳，晓知八卦，并且能解人祸福，法力无边。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寺里寺外，无数的人围在她的身边，大家都希望这观音菩萨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福气，人们把吃的，用的，花的，统统堆在她的身边。

    这件事终于传到退居后深居简出的皖峰老和尚耳里，老和尚听明白后，二话不说，操起身边一根拐杖就出门了。及至到了大殿门前，果然看到围着一群人，中间那位“观音菩萨”正口若悬河，满嘴佛语，实则全是胡说八道。皖老挤开人群，抡起拐杖就朝那菩萨打了起来，一连打了三拐杖。受到震惊的人说，老和尚，不能打啊，这是真正的观音菩萨，灵得很呐。那“观音菩萨”这时也清醒过来，她一边躲着老和尚的拐杖，一边叫着：“老和尚，你好大胆，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老和尚原本只想打三拐杖，将这所谓“菩萨”赶出寺门也就得了，没想到此人如此嚣张，便又抡起拐杖接着打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呵呵：“妖孽，老僧今天就是要打你这观音菩萨，让你现出原形，免得你再骗人害人。”老和尚的拐杖雨点般打在这女骗子的头上，骗子终于抱头鼠窜了。

    事后老和尚说，世上本没有一个有形的佛，佛，只在各人的心间，心净，则佛土净，佛土净，则国净家净人净。老和尚又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学佛很多年仍不得要领，一天去请教鸟巢禅师。鸟巢禅师便送白居易十六字真言，现在我再把这十六字贩卖给大家：众善奉行，诸恶莫作，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皖老圆寂六年了，直到今天，很多人都还记得老和尚痛打观音菩萨这件事。当然，我更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