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坐在宽大的晒台上,母亲和大姐各拿一把巴子叶,一边悠闲地摇着,一边闲谈着一桩桩陈年往事。看着两位老太手中的巴子叶,忽然就想起一首打油诗来:“扇子扇轻风。扇夏不扇冬,有人问我借,待到八月中。”这是一首写在巴子叶扇上的诗,我在很多地方的巴子叶扇上都见过,但现时能记起这首打油诗的人应该不多了,我奇怪自己竟在不由自主中想起来。
巴子叶,又称“葵扇”,过去我一直以为是棕叶所制,但我曾观察过很多所能见到的棕树,棕叶形似人掌,所有的“指头”都是叉开的,掌心面积极小,而巴子叶扇的“掌心”却大得多,因而才能成扇,因此,直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巴子叶的娘家是谁。
不等过端午,街道上各家商店柜台上都摆上一摞一摞巴子叶,其价格在一角钱左右。挑选一两把自己最合意的带回家,细心的人家,都会用布条将巴子叶的边认真缝过,这样用起来才结实,才经久。在夏天,巴子叶几乎人手一把,人走到哪里,巴子叶就摇到哪里,可以用来扇凉,也可以用来扑蚊子。为了不至于与别家的混了,有人便在自家巴子叶上做上记号,或直接写上自己的名字,雅致点的人便写上一首什么诗。字是用墨笔写的,不等墨干,将那字对准煤油灯口,等那一片被煤油灯烟薰黑了,擦去墨迹,留白处便是所写的字了。
那时候,每到傍晚,通镇一条石板路,除却中间一条窄窄的通道,两旁全被大大小小的竹床占满了。随着夜晚的降临,一条石板路就充彻了各种嘈杂。夫妻、邻居的吵架声、澡盆里受罚孩子哭天叫地,衣衣呀呀的二胡声,而谁家小女子的一段《蔡鸣凤》,则能把一条街道上的人都唱得动容。夜渐深,嘈杂也渐稀,这时,只听到巴子叶扑打在身体上的此起彼伏声。
母亲和大姐一个九十二,一个七十四,她们心疼电钱,空调不用,甚至也很少用电扇,就像她们年轻时一样,手里仍不离一把巴子叶。两位老太相互摇着手中的巴子叶的姿态,就像一幅旧时的年历画,泛黄中也透出一种沧桑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