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二十年前的信

写信的人已经去了远方

模糊的字迹掩盖了什么

看不见的湖水在涌动

停下来的光阴坐在那里

晚风从陌生的身体里醒来

那个杳无音信的人不说话

衣襟上别着一枚明月

 

多么遥远的情景：门前有白菜

青竹垂在屋檐下

窗口的眺望又抬起了无言的黄昏

哦 但愿没有人在信里哭

但愿那泛黄的身影正温暖

犹如灯 正压着过去的夜

 

一滴墨在眼前蔓延

那字里行间奔跑的是什么

大雨从纸页间穿过

鸦阵在山林投下稀薄的黑点

没有花草 纸页间的颤动恍若闪电

分明有笔尖的歌唱正坍塌下来

可 那坍塌里生生不息的又是什么

 

春雪

枯木在一片又一片的告慰声中沉下去了

路一直延伸 像人群心头射出去的箭

风中有一些细碎的絮语

仿佛来自雪

又仿佛雪挽着春天在私奔的路上向世界致敬

 

没有更耀眼的事情了

松林在摸索

走过一片麦田 就有茂盛的人在忆旧

而青草正在萌芽

雪掩埋了它们心中火红的争斗

松林又一次在摸索中找到爱戴的年月

 

仍有事物沉在雪薄薄的苦楚中

水面上有结了冰的生涯

波光暗了 只有白茫茫的沉默压着人世的喧响

远处的庄稼地已望不见了

有农人走着 腋下裹着风

有农人在春雪里走 走成一粒饱满的谷穗

 

长山村

仿佛回到了古代

仿佛有人在流水的低语里穿行

桥上有安静的柳树

小船成了忠实的聆听者

风从衣袖间流过

如同光阴从丝绸上滚烫的滑过

让我们静一静

听 瓦檐下有醉了的星星在交谈

住在花瓣里的生灵正在吟唱

而阳光刚好 春天在古朴的院落里生长

绿色的风又一次从身边走过

它走过落满樱花的小路

走过我们心中正在缓缓平息的战场

 

龙岗镇

是嘹亮的军号吹醒了内心的黎明

小镇多安详 灰瓦间还弥漫着多年前的硝烟

街巷如怀旧的老人

让我们看一看 青草在春天飞奔

那陋屋里有风 古井又照见了时间的脸

 

沿着历史往前走

天微暗 而人群沸腾

老树 屋舍 那挂着张望的窗口

都是从前的 阳光从英雄的雕像上慢慢落下

——那扑面而来的人腋下有红色的风雨

往事多深沉 在这宁静的小镇上行走

是的 是的 多看一看 即是更深的旅行

 

红草湖公园

树木是搁在下午的一片深意

红色的桥和竹叶在人们的观望里依偎很久了

鸟在头顶低鸣

映在水中的身影更加神秘了

每一株花草都在修筑心中的莽莽原野

而柳絮如雪 正把木板路上的忧伤轻轻带走

林荫下 有种邂逅等待已久

缠在树上的青藤怀里揣着远方

云影在身边游动

横在眼前的雕刻仿佛要借众人的口唇来倾诉

流水又一次剪去了时光的衣袖

轻风如身旁的絮语 树木稠密又温良

——望不见红草

只见幽深的小路上落满了鸟群的影子

 

船游爱河

两岸的灯火在照耀着什么

船在歌声里航行

柳树从自身的柔韧里起身

星光一遍遍碎于河中

有辽远的岁月在我们之间流传

仿佛细雨 又仿佛案头的经书

再陷下去 会有情爱之事在眼前生长

 

灯光里 仍没有一处风景能代替

晚风停在歌唱者的嘴唇上

那戏曲里的人已走出来

但仍没有一句话能道出这一切

立在船头的人如落下的雨点

没有桨声 沉默多么理直气壮

灯影在阶前蔓延

长久的照耀 已令它们变得滚烫

那唱戏的女子小巧 温润

如灯影在身旁安静的流淌

可 仍然没有一位男子

能赶得上她波光粼粼的忧伤和快乐

 

201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