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哈根》与浪漫的艺术遐思
(2011-07-23 01:00:00)
标签:
文化随笔/感悟新艺术杂谈 |
当梁国庆──这位一直坚守话剧舞台的朋友向我推荐《哥本哈根》一剧时,我并没有太予以为然。
那天,我们还小有争论,我说我对中国当代话剧舞台并不太看好,我觉得哗众取宠者甚众──那不是在探索,那是在挤眉弄眼地无聊地向大众邀宠。
国庆说,那你一定要看我演的《哥本哈根》。那时我们还小有争论。
国庆给我的印象是热情洋溢、激情澎湃,内心似乎时刻燃烧着一团喷薄欲出的烈火,那是那么的直率而坦诚,对艺术之爱时时溢于言表,这位身高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居然上世纪在影坛颇有成就之时,竟然转身潇洒地拂袖离去,投报了一门法律学,以优异的成绩成就为一名海事方面的大律师,在经济上多有斩获后,仍不忘他心中的艺术。
我就是看不惯影视圈那些事,剧本几页都看不下去,所以我不接戏,我为什么要接,我以在经济上不再犯愁了,我完全可以按自己的理想来做艺术,搞我的话剧。那天我坐来接我的车上,他慷慨陈词,颇有愤激之词。是的,我说,你现在可以保持一份尊严了,因为你不必再为五斗米折腰,我说。那天我认真地听着他发表的感慨,觉得此兄亦属性情中人,在艺术上难以轻易妥协,仅此一点,在影视圈要混出了模样来当有难度,那样混是要将自尊藏掖在腰眼上的,而现在的他真是大可不必了,为此我欣赏他亦羡慕,我还难以达到他的这种境界,因为生存。
自从在我们沙龙成员的一次晚餐上相识后,我与国庆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第二天的早上,他打来电话告我说一夜未睡,与我相识让他很是激动。我说我亦如是,能聊到一块去的朋友在这年月可谓鲜矣,所以我格外的重视这些新交的朋友。我知道国庆是一个始终保持阅读习惯的一人,这一点又与我的生活习性如出一辙。
我们都是山东人,生于同年,又在同一年度当兵入伍,最奇的都属侦察兵,区别在于他是摸盘滚打的两栖侦察兵,而我则是坐在板凳上的技术侦察兵──俗称侦听员。
我本亦是个激情型人物,可在国庆面前,他的激情状态足以让我转化为镇静,这事让我颇感蹊跷,原因为何?我亦糊涂。现在想来,我们这个沙龙的成员个个属性情一族,似乎还真没有暗中盘算、曲里拐弯之辈,所以我暗暗认定,我们这拨文革的一代,定然会是一生的朋友。一见如故虽为一著名典故,但用在我们这颇人身上,又可谓恰如其份、一针见血。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与这拨人在一起时,我会变得冷静,自恃而理性,头脑异常清醒,随时准备投入到事关艺术的争辩之中,而最为重要则是,只要与沙龙的朋友们呆在一起时,我内心中一直渴望出现的被时代放逐的纯净与纯真之感便复活了,我觉得惟在与他们在一起时我才是本真的我,这让快乐!
我这一扯又扯到北极去了,得扯回来,我其实要说的还是《哥本哈根》。
国庆曾与我简单地讨论过话剧艺术,我陈述了自古希腊悲剧以来的话剧源流,以及我对话剧这门艺术的看法。我告诉国庆,对我影响最大的剧作家是古希腊的悲剧作家、莎士比亚、奥尼尔、易卜生,而给我带来第一次文学震撼与启蒙的则是不朽的莎士比亚,至于现代派的剧作家,我欣赏,但并不推崇。因庆听了后说,你要看看《迈克-弗雷恩戏剧集》,到时我会送你一本,但我不主张你现在看,最好看完了我的话剧后,你再看。
我还是看了。结果让我非常震惊。
《哥本哈根》的故事严格地说很不通俗,他说的是历史上的一桩发生在物理科学界的疑案──德国物理学家“测不准原理‘的创始人海森伯在二战期间,突然来到被德国占领的丹麦来见他的导师、挚友物理学家玻尔,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哥本哈根之迷”:他们那天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在那个被恐怖与战争阴影笼罩着的欧洲,这两位当世最杰出的量子物理学家,他们的这次见面是否秘密地牵涉到了纳粹的原子弹实验?毕竟那时铀的原理已被发现,原子能反应堆的试验已可以进行了……
《哥本哈根》是以三个亡灵的形式开始了这一“哥本哈根之迷”的索解,剧作家迈克-弗雷恩以深刻的人性洞见与丰富的想象力,进入了那个已成历史灰烬的战争岁月,借此进行了一次极富哲学意味的探索。
我的所有震惊正是来源于此。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试图寻找一种可以用文学形式进入哲学表达的模式,显然小说是不适合的(雨果汪洋恣肆的思想议论在我看来是小说的失败,甚至托斯妥也夫亦有过当的大断思想议论,我也认为是一缺陷),至于影视,那更不可能,这类艺术形式在本质上就是为了哗众取宠而诞生,虽然有伯格曼与奇斯洛夫斯基的哲学电影一说(名符其实),但借助这一影像媒介手段来表达哲学理念还是有点勉为其难;再说传统的、以戏剧性为其经典表达模式的话剧,亦对此难以企及,它讲究的是引人入胜的严格遵守三一律的故事。
惟有充满着现代性的小剧场话剧了。它可以驾熟就轻地将思想的罗盘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游刃有余──小投资,二三个演员,音乐乃一架钢琴即可,如此,就可自成系统───这样一来剧本的成色与演员的魅力就变得至关重要了,甚至关系到一部剧的生死存亡。
《哥本哈根》让我看到了哲学在艺术表现上的出路,让我看到了当我们面对纷至沓来的时代的敏感命题时,用这种小剧场之形式及时捕捉时代的声音并进入深刻的哲学思考乃唯一的选择,它是艺术表现上的轻骑兵,但其分量则可以是惊天霹雳般地让人惊鸿一瞥──因为他可以用深邃的思想以及独到之见识唤醒民众,并产生震聋发聩之艺术效果。一如迈克-弗雷恩所言:“进入角色头脑之中的唯一途径仍然是想象,这确实属于戏剧的本质。”
最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这种表达形式可能适合我,这让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在此,我向沙龙的同志们呼吁,我们的沙龙具备所有这方面的人才,我们当以艺术良知担负起这一时代的责任。
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我们心中神圣的思想和艺术!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