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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正与朋友商讨剧本,小弟陈昊来电邀我参加一个派对,我问属什么性质?他说是为日本电影周举办的活动,我听着没了兴趣,于是婉言。放下电话,朋友说,他知道这个电影周,并告我日方还来了不少导演,其中有《幸福的黄手帕》的导演山田洋次。听到这,我的心动了一下。
我也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高仓健先生,我蓦然间觉得这个活动会让我在冥冥之中与高先生取得联系。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奇怪,高先生并没有来北京,他如果来我无论如何也会知道的,可我就是觉得无论如何要去参加这个活动,我想托人转话给高先生,我想说我想念他。
虽然我从不愿参加所谓的名人聚会,那济济一堂的“虚假繁荣”是与我的性格格格不入的,我不喜欢那种千篇一律带面具的客套和应酬,它会让我自惭形秽,让我浑身不自在,可这次是例外,因为有了高先生-----虽然他不在,但我却固执地认定我能够以某种方式“见”到他,让我觉得会离他很近。
派对在昆侖饭店举行,我与陈昊说好在门口见。我准点赶到,门口挤满了各种名牌卧车,我的出租车只好停在了路边,我已经预感会遇到许多熟人,每当遇到这种场合我总是尴尬的,我总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我知道许多人喜欢这种气氛,而我却不喜。
陈昊先我抵达,在门口接上我,在一位电影局领导的带领下,我们走向会场,沿途均是匆匆而来的人,脸上洋溢着快乐。女士们多为晚装,衣着光鲜亮丽,而男宾则多为西装革履,亦是仪表堂堂,我依然故我的那身不入流的便装,而且还显得颇为粗豪,显然与“礼”不敬,目下也顾不上所谓“礼仪”了,已然如此只能硬着头皮贸然闯入。
这时一位靓女突然在人群中叫了我一声,抬脸瞅着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只好跟着“哼哈”几声,感觉久日未见甚念之意。她的话里话外似乎与我还挺熟,我的记忆就顺着她的话语的指引拼命的搜索,可仍然一无所获,只好装傻,只好拼命地挤出一丝丝微笑。好在何平、濮存昕出现了,我赶紧与他们套磁,省得再多说两句我非得“穿帮”不可。不管怎么说,何平、濮存昕这张脸我是不可能忘记的,虽然一别又是几年。
一进门更傻眼了,这么一个宽敞的大厅中,要和日本导演交流显然是痴心妄想,到处是人,而且一色的圈里人,大家三五成群的各自为战,一副“今天天气哈哈哈”的美好表情,可不是吗,所谓派对最实际的意义乃是老友相见,大家平时都忙难得一见,这是个机会,而且有公家买单,何乐而不为呢?
我也就跟何平熟,于是加入他的团队。他身边围着一帮美女,我虽然自惭形秽,但也得先有地儿扎住脚呀。刚微笑地加入,忽然边上一位女士高声朗叫一声,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吓我一跳,再眯眼瞧瞧,又是一面熟的,可还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她机关枪似的和我侃上了,我频频点头,一直试图在她的字里行间寻觅我们曾何时相识,这时她提到一人名,那人是我的朋友,这才恍然大悟,她原来是他的女朋友,正要接话,这位女士说:他现在把我踢了,脸上满是忧伤,把我该要说的话愣给堵上了,刚刚庆幸得到的解脱又陷入难堪----我无话了。只好一心两用,侧耳听着何平在一旁高谈阔论些什么。听明白了,他在说“打高尔夫”-----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也一概不知,但我不能总在难堪中,于是装着听明白了何谓“高尔夫”,上前几步问,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何平正色道:这是最佳的有氧运动,常打可以减肥,可以免受高血压、糖尿病、前列線炎之苦,而且益寿延年,周围有女士惊呼:是吗?我们也要学。何平劝我也跟着学学。我有一套二手杆可以给你,你初学,这杆够用,怎么样?下次去我叫上你?何平说。我点头,心里却对玩这类高雅运动很不自信,只是感谢他的这番话帮我摆脱了尴尬。
台上不断有头头脑脑的说话,何平也被拉上去很是那么回事的说了两句,可台下根本没有在听,大家都在自顾自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刚才进门前的叫我那位女孩也过来了,又和我非常熟人的聊了起来,我又紧张了,我知道女孩一旦发现你认不出她来,会多么的伤心。这时我注意到颜丹晨跟她也挺熟,而且无意间说了一声她的名字,我这才恍然,我开始为我的记忆感到悲哀,因为这个女孩的确与我很熟,一年前,她还常和我们的一些朋友在一块混,甚至有一次还开车带我去京郊的一家寺庙拜见佛祖的舍利,可我刚才为什么就想不起这一切来呢?我的记忆真是出故障了,我对自己记忆的衰退感到惶恐。
当我后来把这一切告诉丹晨时,她笑说,你不必紧张,女孩一化妆让人认不出来很正常。这话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我一直和陈昊商量着早点撤,因为我的初衷根本不可能实现了,我甚至不知道日本的代表究竟站在什么地方。可就在这时,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女生出现了,她对我鞠着躬,旁边一位我认识的电影学院的老师说,她是日本的演员,也在中国学习,她说日本电视台想采访你。
小女生开口说话了,她的中文说得好极了,与周围的中国女孩相比,她的目光是宁静的,她问,王先生,可以吗?我点头。
丹晨逗我:是不是一见漂亮的女孩就没主意了?我笑笑,没说话。其实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趁此机会告诉高先生,我真的很想念他,我在努力做一个他那样的人。
采访开始,是那位可爱的小女生做采访人,我先说了大岛渚对我的影响,接着我想说黑泽明,可记忆又一次地出故障了,我怎么也想不起黑泽明的名字,没办法,只好红着脸问那位女生,《乱》的导演叫什么?她微笑地告诉了我,她的微笑让我心安。仿佛受到了鼓励,我镇静了,开始了滔滔不绝,小女生一直在惊讶地看着我,她可能没想到我这么能说,我却在期待她能问《千里走单骑》,果然,她问了,这正是我在期待的。我开始对着镜头说高先生对我的影响,说了很多很多,小女生在边上轻声说了一句:哎哟,我真的感动了!
是的,高先生留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感动,自结识他之后,我的人生被改变了,我有了方向,我知道自己该做一个怎么的人。
最后我说,我想藉此机会,对高先生说几句话,我说我希望高先生能看到这个节目,我想告诉你,我很想念你。
采访结束了,小女生对我说,王先生,我听着都要流眼泪了,我好感动,你说的真好。我点头,我说我得谢谢你。
我是要谢她的,她终于满足了此行的目的,我能对高先生说几句心里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