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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国家度过了非常快乐几天,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了。走前,听到赵玫录音,我给回了电话,她问有时间来波士顿,我们在国内已说好如有时间我会去波士顿一游,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了。她表示了遗憾。赵玫是来看女儿的,她女儿在波士顿学电影管理,我们约好国内再见,我们确实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和建国、锺敏在他们家院子里照了几张像,算是我们给自己留下的记念。锺敏要去上课,我们匆匆话别,她说,年底会带学生来京,我们博客上见。她坐上了车向我挥了挥手。阳光很好,她消失在寂静的马路尽头,我也到了告别这个寂静的小社区的时候了。
建国这段时间一直在陪我,他其实有很多的课程在等着他,他是为我,为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在美国渡过一次快乐的旅行。我们也很快就出发了,按照建国和谢元的计划,我离开德阿华的第一站是大西洋赌城,谢元认为,没时间去拉斯维加斯,大西洋赌城无论如何应当去体验一下的,既然我此行的目的是体验美国。
出发前,建国带我见了一位在学院管理系统工作的美国人,他是建国夫妇的朋友,本说好今天一块吃晚饭的,但因我时间太紧,只能取消,建国说,我们应当和他一块喝杯咖啡。这位老美是位中年人,人显得慢条斯里,说话的节奏慢极了,性格沉稳而又悠然,他的目光总是温和地看着你,象是要反复地思考你话中所蕴藏的意义。他在学中文,有时会有几句夹生的中文和我说上几句,他说中文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然后很歉疚地向我表示抱歉,他为人的客气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建国说他的夫人是校长助理,两口子都是他和锺敏的好朋友。
老美问我对美国有什么印象?我说,我喜欢美国人,乐观而又单纯,但我不喜欢美国的法律,它的精细给人带来了太多的束缚。老美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了一下,他认真地听着。我说美国的自由和民主是被崇尚的精神,人们又的确拥有许多的自由和民主,但在具体的生活细节中又附加了这许多的对自由予以约束的法律,我不知道好不好,但我不适应。老美想了想,回答我说,美国社会确实有许多问题,所以需要法律来予以规范。我们又说到了中东局势,我说美国人要征服阿拉伯世界其实是一种幼稚,美国人信奉基督教,而阿拉拍人信奉的却是伊斯兰教,这两大教派虽然都认为有上帝的存在,可它们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美国人创造了高度辉煌的现代文明,这种文明的一大成就便是带领着它的子民愈来愈远离自然和土地----这一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石,自然被人工化了,或被改造成据说更适宜人类生存的家园,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它们与阿拉伯世界发生了剧烈的价值观的冲突。从穆斯林看来,土地本地就是神祇存在的明证,土地也是他们赖以依存的生命之源,他们的宗教对任何远离土地\自然的行为都是敏感乃至抗拒的---而文明要解决的恰恰是远离土地。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融合呢?怎么可能化解冲突按照美国人的意志来设计今天的世界呢?对此我很怀疑。穆斯林一定是潜在地认为美国的行为是在背叛神的意志,于是他们的反抗就有了精神上的动力。
老美一直在认真地听我说着,他急切地要求建国将我的原话翻译给他,他显然很有兴趣。听完,他沉吟了一会,又认真地看着我,慢腾腾地开口了,他说,在他看来,不完全是象我说的一样,尽管在他听来我的话很有意思,他说更多的是石油的争夺。我们的对话在这里有了一个阐述上的分叉,我说的是更抽象的潜在意识,而老美的解释是具象的一种剖折,我同意,中东之战中有石油的利益冲突在里面深藏着,但石油也是一种源自土地的资源,这也是神赐予穆斯林的圣物,这一宗教意识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忽略的。
我以为美国的傲慢是非理性的,尽管我一点也不否认至今为止,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制度以美国为最科学和先进,但是它依然没有指手划脚的理由和权力。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遗存,正是这种遗存的影响制约了它们后来的文化乃至制度的建立和发展,从现代文明的角度看,它可能是有落后之处,因为这个世界依然是按照达尔文进化论的思想来权衡世界的价值,美国无疑走在了文明的前例,因而便是现代文明最有发言权的领袖人物。其实不然,我们现如今还无法说在美国这个先进的制度之外,是否仍存在着一个至今尚未被发现的更伟大更先进的制度,因此这个世界应当允许多元,所以美国人没有理由让别的民族按它的意志行事,以它的价值标准作为唯一的真理。而且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美国凭什么不能静下心来虚心地研究一下别的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因为这种历史文化铸造了一个民族的性格乃至文化习性,很多冲突表面上看是利益之争,其实更是一种文化上冲突,就象生活中一个人看另一个不顺眼以至发生冲突,并非是这其中的一人好和不好,更多的是,另一人的生活习性和价值观与已不同,冲突因此而起。
时间有限,我们没能更深入的探讨下去,分手时,他说,他女儿在美国的斯坦福大学,问我有没有时间能去那里讲学?我又想到了出国的“不安”,我笑了笑说,如果能请建国当翻译,我可以去。老美临了说,你说的很多观点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意,但很有意思,我会想想的。
我们行进在了开往大西洋赌城的路上,建国说,他一直没觉得自己是美国人,尽管他已加入美国国藉,他说有学生问你是那个国家的人时,他会说是美国人,因为他们问的是你的国藉,可如果在学术会上,他会说他是中国人,因为他身上流的是中国人的血,因为在那里要问的是你所属的文化,他认同的是中国文化。他说我当然是中国人。建国说,虽然在美国这么多年,但其实中国人很难彻底地融入到美国社会的主流中去的,他们依然认为你是中国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所以常会有孤独感,他和锺敏常会讨论这个问题,锺敏会说,你决定吧,我都会跟你走,建国说,他其实知道锺钟是喜欢中国的。
我也说了我在美国这几天的感受,我说在他呆的环境里,从读书写作的角度说是再好不过了,安静而又舒适,心情也归之于安谧,会有种“悠然见南山”的心境,我喜欢。可是如果让我长期呆下去我可能会疯的,也是因为安静。我是不能没有交流和朋友的人,而在美国人人都很客气,刚接触这种客气会让人喜欢,因为中国人懂礼的人真是不多了,可是时间一长会发现这种客气里隐藏的是冷漠,是面具,是一种没有内心表示的习惯性行为,这就让人开始不舒服了,就让人开始怀念国内的那种骂骂咧咧,虽然骂骂咧咧是一种不雅之举,但它洋溢出来的气场,却有人的温度,能让人触摸到一个真实的人。
建国说他们现在面临的是孩子的问题,他们喜欢美国,对自己的民族几乎没有概念,现在还在念书,等他们有了着落了,他们还是愿意回到祖国来。他说,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许多的快乐,我说没有,我只是个爱说话的人而已。
大西洋赌城在我来之前已有过想象,这种想象可能来自对一个大帝国敬畏,以及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我想象中的大西洋赌城一定是竭尽富丽与奢华,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人潮涌动,到处是欲望的表情,到处是狂欢的场面。我有几位朋友就经常去澳门和韩国赌场,他们也去过拉斯维加斯,在他们对赌城的描述中和我的上述想象几乎一般无二。
结果是让我大失所望,我想说我并不是个对赌有多大兴趣的人,我来此纯粹是为了体验,体验美国人的物质生活及观察他们的趣味。大西洋城的冷清在我的意料之外,城市显得破旧,马路上没有多少人,看到的黑人要多于白人。我在美国的一位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美国黑人一直是美国的一大社会问题,他们中很多人懒惰,靠救济金活着,所以,任何一个大城市里都有许多黑人,以至美国在许多人的奋斗下刚建立一座城市,就有许多的黑人蜂拥而至,开始用他们的方式毁灭这个城市,其他人种只好撤出了,又建造另一座城市,结果他们又来了……这成了一个可拍的循环。建国说,美国人潜意思里觉得欠着黑人的账,因为当年让他们来当了奴隶,结果给了黑人很多权力,现在就成了这样了,我们交的税,很多就用来养活他们,他们拼命生孩子,平时什么也不干,造成了社会问题。
最让我奇怪的是开设赌场的大楼,莫名其妙地缺品味,完全是那类炸炸乎乎的“豪华”,它的可疑就在于所有设置做工的不讲究和粗糙,完全是中国农民暴发户的审美。我们和谢元约好的那家赌场据说是“专业”的,而且很有名,这家赌场的老板便是美国赫赫有名并在“学徒”的真人秀里炫耀了一把的人,我在DVD里看过他在此剧中的“表演”,他一上来就向观众们介绍他的丰功伟绩,怎么一贫如洗到一掷千金,然后带着报名来的“学徒们”参观他家,并特别的说了这个大的不可思议的豪宅擎柱和浴室是纯金镶钳而成的,他的直升机又是如何的价值连成不一而足,看得应试的女孩们花容失色,男人们目瞪口呆。这橦大楼就是这位大亨建造的,也让我领教了美国大亨的“品味”。
进去找了一圈,谢元不在,里面尽是老头和老太太们,他们瞪着老眼昏花的眼睛,看着老虎机上的显示,哆哆嗦嗦地按着按扭,然后期待着一次发财的机会。他们也许是太寂寞了。他们的目光中没有贪婪,倒是多了些期盼和无聊。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大西洋城吗?我在心里问?可它确实是,肮脏的红地毯和排山倒海的老虎机,还有的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以及穿梭往来的服务小姐----她们在兜售饮料。
和谢元通了电话,才知他在海滩上转悠呢。来到海滩上,真不错,面临大海,能清晰地听到海涛声,大海是灰蓝色的,海天一色,有海鸥在劲风中飞翔,我们沿着海边走着,沿途能见到觅食的海鸥,它们并不怕人,神采奕奕地四处走着,待人走近了,扑腾一下翅膀,跳一下,又趾高气昂地走了起来。
谢元来了,原来他停错了位置,刚找到这。我们进了赌场,谢元说,你先玩老虎机吧,顺手投进了点钱,自己拉了几下,有哗哗声,他看了下指示,这是赢钱了,他说,你看这个数字。他给我讲解数字的道理,我似懂非懂,他又示范了一下,就拉着建国走了,说是赌运是不能旁边有人的,你玩吧。我就照本宣科地拉了起来,有赢有输,我也看不懂,索性乱拉,结果很快就赢光了。
又来到二十一点的赌盘,我说这个我过去玩过,忘了。谢元说,我教你你坐下。我说不玩,我忘了。谢元自己坐下了,拿了一百美金买了骰子,玩了几把,没输赢,就让我来了,我一直在记忆中搜索它的玩法,可就是想不起来,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结果是谢元背后操控,他说要就要,他说走就走,还是没有大的胜负。看看时间晚了,我担心建国回家太晚,他还要走很长的路呢。我说不玩了,送送建国,我对赌博没瘾。谢元不让我收手,他把钱一把押在了赌盘上,说,再赌一把。这一下我拿的牌数好极了,是19,我想会赢了,赢个大数,没想到,庄家更好,正好21点,我输了。
送走了建国,心里对朋友有点依依不舍,可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说谢谢你这么多天的辛苦,他还是说应该的,没什么,你别这么说。我们走到了一家看起来有点感觉的大楼,建国说这是凯撒酒店。我问有赌吗?我对它有感觉。谢元说应该有。建国上车了,祝我赌运好。我向他挥挥手,踌躇满志地说我会征服凯撒的。
我和谢元进了凯撒,这里的豪华多少有点货真价实,我有了点小兴奋,里面人不少,青壮年多了起来。我不想再玩老虎机了,它就象个傻子似的,弄得我也成了一大傻。我想玩二十一点。我问谢元刚才为什么一把压上了?他说人活一口气,要不然就输要不然就赢,反正要走,压上赢了我们昂首走了,输了也正常,不能就这样不输不赢地走,要象个爷们儿。真是北京人,做事利落。
玩二十一点的牌桌很多,有压一百的,二十五的,谢元爬在我耳边说,发牌小姐如是中国人我们就别去,白人也别去。我们正好经过的是一黑人小姐,长得漂亮,而且动作优雅,我说就这了。桌上还有两个黑人,一男一女,一看就是一对小情人,男的压的是大数,一次一百,女的是二十五,我也买了一百的骰子,开始玩,我压的都是二十五的骰子,一开始还是糊涂,有输有赢,输得可能更多些。因为有谢元指点,后来突然开窍了,记忆在恢复,我对谢元说,我自己来吧,我终于想起来怎么玩了。
一旦想起,脑子开始高速运转,我变得镇静自若,不慌不忙,结果局势大有改观,我开始不断地赢,谢元开始动员我玩大的,我不为所动,我只想稳扎稳打。发牌的黑女孩总在对我无奈而又赞许的摊手。正玩着高兴,突然跑来一个亚洲面孔,他一脸的焦灼,手还拿着一个百元的骰子,他一坐下就手指着对面一桌用听不懂的语言象是在诅咒,然后拿出几百美金要买骰子。我知道牌运因他的到来要转了,谢元显然和我有同感,悄声说,晦气,要转风向了,不行就撤。我点了点头。果然,他一下子就输了几百美金,我也一次没赢,发牌的黑人小姐开始有点得意了。我回头看了谢元一眼,说了声:撤吧,他点头。
我们走了,拿着手里的骰子去换钱,结果赢了二百二十美金,看来战果不错。谢元问,还玩吗,我摇摇头,我发现,我真没瘾,已经体验过了,这就够了。
我们走到了大街上,街上没什么人,安静之极,完全不能想象这是一个赌城,谢元说可能只有假日时才会人多。我想也许,可这个赌城的确让我失望,虽然它还是让我赢了点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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