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的死

 陳-又川

       我初到香港，時是1990年6月25日。住處，在沙田大圍紅梅穀的紅藝園林內。房東曾先生，人還挺忠厚，是一位職業電影放映師，又兼顧園藝和線紗作坊，他的產權便是紅梅谷成田村內的一部分依山的坡地。據說，他是一位拓荒者，沙田還是農郊鄉野時，他一家就來到了這裡。

       現在，他用這塊倚山的土地，種植了不少花木，主要是常青觀賞植物，地處谷盆綠蔭林密，加上政府工程署整治了水泥山道，又裝有像樣的路燈，我的住居就在這綠蔭花木環抱的叢中。

       雖然是民宅，還真有些港島半山富豪高尚住宅社區的味道。這裡的生態環境，空氣是極好的，景色幽綠秀麗，在芭蕉、毛竹叢中，還有潺潺的溪水流淌，真的是小橋流水有人家的地方，初到香港能暫棲身於此，恐怕要說是很不錯的收穫了。

       曾家養了一隻母狗，名叫初九，見她那容態，知是成年狗了。我剛到這裡，它便很凶，時不多久，就跟我相熟起來，我這才發現，這狗極通人性，若對它好，它會牢記住你，時常對你搖頭擺尾惹你親熱。

       初九個頭不算大，顯黃雜色毛，它當然不是甚麼名種狗，可因為它的存在，給我增添了異鄉的生活樂趣。初九真是一隻極忠實的愛犬，人前人後總是在這塊地方守候著，特別是在夜間，我在片廠做夜班歸來，就能見到它警覺的身影。

       三個月匆匆過去了，初九竟然懷孕，產下了6只可愛的小狗崽，這是6只雌雄各異、形態和毛色不同的小傢伙，讓主人樂不可支，我也非常喜歡。當我見到這些眼晴還未啟開的小玩意，偎依在初九懷裡吮吸奶水時，我才感到，;做母親的初九，它的擔子是太繁重了。然而，初九照例為主人盡力盡責，而且它還要對自已的6個孩子盡力盡責。

       起初，初九不僅要餵養它們，還要愛撫它們。個多月後，小傢伙們都睜開了眼晴，真是一群討人疼愛的小東西，當孩子們在初九媽媽身旁歡蹦亂跳時，我不僅感到了一種新生命的樂趣，也頓時感到了新生命的可貴，是那種力量重新聚合而生的可貴。

       我見到初九，就想到了安身立命，我見到了初九的孩子們，就想到了人為生活的責任，人若滯疑、失望，不是連一條狗都不如麼？狗兒們一天天成長起來，與我也相熟了，只要我呼喚它們，狗兒們便會爭先恐後地歡躍在你的四周，不用去擔心初九會不高興，因為初九乙把我當成了自已人。

       然而，好景不長，初九突然病倒了，天天吐血，但它卻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臥著，煎熬著如火燒的創疼。它好像深知主人的憐惜，常常會躲避著主人，另外呆在僻靜的一處忍受著痛楚。初九的堅強，是有著多麼超凡脫俗的靈性。我盲著它默默地忍著、忍著，直到悄然的死去……

       世間的一切生靈，都有生死，人不也是這樣麼？可初九給予我的，卻遠遠超出了作為狗的初九的價值。主人是悲傷的，但怎奈得初九它會這樣淒慘？它對主人這樣忠實不二，它對自已孩子這樣疼愛有加，現在它卻死去了，我留下了它的記憶至今都不能抹滅，初九也留下了它的後代，初九的生命終獲得了上天的恩賜得到了強盛的延續。於是，主人到街裡雇了人，給了那人10元錢，把初九的遺體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