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摄影观照的社会性
(2015-02-25 19:4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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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化 |
分类: 攝影與影像 |
李东摄影观照的社会性
陈凡
李东,是一位中年弃商从影的专题纪实摄影师。由于个人的生活与特定的事业经历和社会职业性阅历,当他步入纪实摄影观照的职业生涯时,他对人生的态度,对特定人生存环境的认识,对民族自尊与自卑人格的体认以及对时代变迀,异民族的汇流,都已有了明确而成熟地审视。
这样我想起他在去年在广州首次举办的有关广州非洲人街专题影展和研讨会。我本人有幸被邀请出席了观摩交流活动。并对以下几位传媒人士、摄影专家及院校影像与社会学学者的讲话,表示了极大的关注。
请首先来听听李东对践行“广州非洲人街”纪实摄影专题的基本阐述:
凡:你为什么拍这个非洲人街呢?
东:这还是和我们国家的复兴有关。三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基本上谈论移民的话题,都是中国人往外去移民,移民国外去淘金,或者是讨生活;但是30年过后,似乎掉转了方向:现在变成了黑人或者说外国人开始往中国移民了,大量移民悄然地开始。
凡:也就是说面对这种民族性的迁移转换,你拍非洲人街的主题是体现什么?
东:就是我们应该怎么来换一个角度,怎么来接纳或者是怎么来处理,或者是怎么来对待这些问题。
凡:你,的拍摄能帮助我们“图解”这些问题吗?
东:我三年前就开始拍摄了,但一直比较难拍。
凡:那是为什么难拍呢?
东:因为黑人朋友对拍摄很拒绝,这是因为有两个他们比较担忧的问题:一个就是护照、签证有问题怕被警方知道,第二,他也被担心自己的影像被污名化、被丑化。这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凡:你为了持续不断地拍摄,你又是怎样面对的?
东:我为了拍好,只能到那条街上住了半年多,和黑人朋友进一步地观察、了解,从早到晚,经常到深夜。因为这条街,白天很平静,跟其它街没什么差异,它的精彩是从下午四点钟才开始的,然后到晚上可能三点钟,就是这样的。
凡:小说、戏剧和故事电影或电影剧,因为主观性创作为先,它们当中都有强制的社会环境假定性,人物配置的环境关系假定性,人物引入事(件)纠葛的冲突假定性。这些都是因为前题是依靠创意创作出来的再造所谓“特定故事”与“特定人物”演义出来的“戏”。而纪实摄影,不可能以假定性来惯穿你的拍摄。那么,你的镜头无时不刻面对的活生生赤裸裸的非洲人街现境,那种拍摄,无疑难度很大,非常之大。因为不存在任何手段上(哪怕是技巧的表达上)的假定性。如果用摄影术讲,你怎样随意性表现?你又怎样达到瞬间拍摄的准确?。你怎么办?
东:我这次想展现的都在这里了。当然,我只是一个摄影人,我不是资深的社会和人类学的研究者,所以说我看到的问题,只能是从直觉上来判断,而这背后的故事,我就希望邀请各位学者、专家,你们会从长期研究中,解读出这些图片背后的故事。
我们在接触李东的广州非洲人街专题摄影作品后,显而易见会涉及到的两个层面的话题:一个是作为摄影摄影师的拍摄随意性与瞬间表現的功力能力,另一个则是人文题材的社会性深度。
李东的广州非洲人街专题拍摄的践行过程,是一位手持相机的中年知识分子所为,他从拍摄到展示和讨论,是经历了漫长时间铺垫的过程。这种铺垫,有自我经历铺垫。文化学识积蓄的铺垫、人格与精神价值观念确立的铺垫和个人家庭经济基础稳固的铺垫。作为一位纪实摄影师,必须有这种或那种心理身理的成熟转换、经历历程的成长转换和人文道德价值观念的转换。这都是互为依存的必要而必然的主观条件。
坦率地说相机的根本,是固定影像功能,可以单幅又可以成组来表现一位摄影师对自然、社会、人的景化、物化乃至悟化的过程,分解又结晶的过程。但摄影必竟是机械或数码透镜成相的固态影像。
长期从是摄影影像拍摄的资深摄影家李楠有一段本体摄影论,他认为:“摄影,本质上不是用来叙事的,或者説,叙事并非它的强项——虽然很多人都那么认为。摄影的强大,在于它的隐喻性。因此,一张好的新闻图片,不在于它纪录了多少信息,而在于它显示了多深的隐喻——它不依赖信息生存,它以自身显示出来的对这个世界的阐释而独立、而不朽、而生气勃勃、而无法被另一种方式取代。所以,一个真正的摄影师,不会陷于叙事之困——比如经常听到的困惑:接下来我拍什么啊?而是展开隐喻之翼,飞向自由之国——日光之下,并儿新事。所谓好照片,不过是让你惊讶:怎么会这样拍?当由叙事之门跨入隐喻之境,便会产生质的飞跃。”
李楠的命题引述的基本论点,如此明确地阐述了隐喻在摄影摄影中的画面价值,所以能引起悟化后的摄影师,特别是纪实摄影师的共鸣。
因为纪实影像所具有的时代更迭性和社会包容性空前强化,人们惯常理介而运应的社区环境产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这个多变化容纳加大的大社会,酿造了多味生命元素是全球普遍存在的问题,司空见惯。但对纪录影像者则须独具慧眼,李东在他不断的实际拍摄中感触良多。他也情不自尽地说:“对于常性题材,要求图片更强调单张的内涵容量和引起观者更多的联想。所以,对于这类非话题就有号召力的题材,就需要加强图片的符号性表述和隐喻的表达。”所以,那种画面的节点部不是生造出来,的,而的确是摄影师自我悟化的必然所得。
文学思维下的视觉叙事,对纪实摄影而言,是一个重要的命题。很值得展开讨论。李东的那次广州非洲人街影展的研讨会起始砸向了当下中国摄影闷局的第一重鎚,十分值得关注。话题还刚刚展开,无疑值得深入。但议评要自已清楚表述个人覌点,哪怕不对的偏识也要有理由,我想自已理不清楚就不要轻易去说,所以鲍昆说“对我们自认为自己是要想把这个事儿搞明白的人,则必须自己心里明白,也就是说你碰到人家非要跟你争的时候,你能够讲出一二三来。”这是学术认知的基夲态度,否则则耽误精力和浪费时间。
艺术批评者林路说:“衡量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的标准,也就是看艺术是否能够对社会敏感话题进行讨论,从而更强化了艺术的当代性。”他的认知当然有一定的道理。纪实摄影的当代表述,以自然、社会、人为出发点的,而影像核心依然是仍然是社会与人的组合。但,它的表述手段却表明了思考的重要。那么纪实摄影影像思考的当代表述就是重中之重。
人文艺术批评家鲍昆的回应説:“纪实摄影是一个艺术性摄影,是非常艺术化的,也就是说它是非常主观性的。……你做纪实摄影的时候,这些你拍的影像,它实际上是属于一种文学叙事的材料了。所以纪实摄影是具有文学属性的,它基本的思维方式是文学,一定要弄明白这个。纪实摄影实际上它的本质是艺术性的。”
进而对李东的广州非洲人街专题,鲍昆评介说:无论“非洲人街还是小北街,这些东西背后都隐含着重大的文化话题,而这些文化话题是需要我们利用李东的影像来作为一个起点和中介大家去探讨,然后来提升我们这个国家的现代性转换和完成的认识问题。我们不是简单探讨非洲人街怎么样。实际上,李东这个影像完全是关乎于我们自身,就是我们如何面对我们今天所碰到的各种各样的全球化以来和经济现代性以来所面对的问题。这个就是一个问题。所以,任何一个影像的照片,都是一堆符号的堆积,而这些符号,每一个符号后面都是巨大的历史和文化的隐喻,这种东西才能让我们透过照片去看它照片背后的故事,然后产生对这张照片的这种魅力的欣赏。所以,李东的这批作品,它充满了我们可以探讨的话题引子,我们可以进入历史,也可以进入现实,进入一个地球村的系统来谈这个问题,甚至可以谈我们人类最基本的需求。”
首先纪实摄影,是用文学叙事的思维方式来表述现实的摄影影像。这个基本界定我是完全认同的。而鲍昆提示的“需要我们利用李东的影像来作为一个起点和中介大家去探讨,然后来提升我们这个国家的现代性转换和完成的认识问题。”是引伸命题,那是指人文社会的人类史阐述的那些事,是完全的别外的课题,请特别予以注意,是人文社会课题,而绝非仅仅是人文社会话题。
我们可以说了,李东是当下中国大陆非常有自觉把控纪实摄影影像的、非常有思辩能力的人文纪实摄影师。那么,他的镜头中,就不仅仅只是广州非洲人街了。
早在1986年我曾写过一篇《我的摄影观》文稿(原载《大众摄影》摄影月刊1986年第6期),表明了个人对照相影像认识。我认为:“摄影,应是现代人对人生、对现实冷静的观照。摄影艺术的审美质感和审美境界,多是从人生的直觉中获得,从现实的直觉中提炼。摄影,无论造美还是状物,不应仅仅满足于对生活提出一般的简单答案,而应当要促使人们去思考自身和生活本身的多重复杂面,使人们“对生活中的善与恶、美与丑、真与假、进步与反动进行一种新的反思。摄影,不单单是对人生、对现实进行如实描写,而是要努力让人们通过各自的体验与经历,对人生对现实有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从而在更高层次的反思过程中,从宏观的历史角度,强化和提高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境界。摄影,不仅仅是单纯的造美工具,它更应成为剖析人生、剖析现实和剖析人作为人的价值的利器。但是利器决非没有造美可言,美存在于社会、自然之中,社会和自然是人修身养性之本,人要改造社会,也需要净化自然,这就是造美。造美不仅需要讴歌和评价,也要鞭笞。如果缺乏作为真正摄影的社会责任感,不仅不能造美,相反会引起美的弱化,甚至引起丑的泛滥。我们需要使摄影逐步建立起一种画面与观众(或读者)之间的思考空间。这种思考空间,正是通过人们在求实性思考过程中,达到自我认识,从而获得思想上的解放和认识上的开拓。我想,思考是本质的。从这思考出发,无论创作实践,还是理论探讨,都应该严格从摄影的本论把握入手。摄影就是摄影,它的本体理论,是别的艺术理论所不能替代的。我以为:传统与创新不应是水火不容的,没有传统的沉积和传承,便没有比较、鉴别和选择,也就不会有创新的土壤。”
人生经历无时不刻地在提醒每一位从事职业照相的摄影人:要用镜头热恳地覌照現实生话,要用画面冷崚地审视現实社会。李东,他用镜头表达画面,在《广州黑人街》纪实照相影像专题后,又創作了纪实照相影像专题《他乡》,是一个扎实而飞跃地迈进。中国社会的观照与审视,没有较高层次地思辩能力和摄影光影技巧能力,是无法承受和表达你个人对时此刻的中国社会的深刻认知。
李东的他乡,充满着强烈的悲喜剧色彩,那是一种苦涩而甘甜的生存况味。值得注意的是他大胆采用了“彩色”来刻划这一种中国大陆人特有的悲喜剧色彩,那么他用的“彩色”却是滞凝的混沉的,那么不明快而郁闷,而在色彩的交织中又能很贴切地表現現实日新月异更兴的希望。值得一提的是李东賦予的“希望色彩”的确是“苦涩而甘甜”的中国普通平民生存,的况味。
所以,当下纪实照相摄影的中国时代标志,我称为:苦涩的中国历程。
衷心地庆贺李东自觉地把握住了!
2015年2月25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