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滔滔情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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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凡

       民生3号客货轮就要在万州指定码头靠岸了，刘桂山的老婆翠华急匆匆站在前甲板左侧的出口位置上，焦急地张望着接货的刘老二。岸边石台阶上下人来人往，翠华始终没见到她老公的人影。

       客货轮的发动机已经停息下来，船在徐徐靠岸，船工们在紧迫的忙着放拉缆绳，甲板上巳经聚拢了不少乘客，翠华好像望见了刘桂山，急着冲岸边大声喊去：“老二！你咋个搞起的喔？我—在—这儿！快喊俩个棒棒上来扛货！老二，快点嘛！”船终于靠紧，上下乘容乱挤一团，扛行李的、拖儿带女的、背包挎篮的、喊叫找人的，码头一片混乱。

       刘老二终于带了俩个临时顾来的挑夫，赶到老婆桂华面前，忙吩咐桃夫搬货，连拥带挤走出了码头。“翠华，你急啥子嘛？我说来准来，看你急得成个火辣茭才安逸嗦！刘丽见到啦？”刘老二忙打听女儿的事。“莫提她！听见没有？”翠华一边用毛巾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从刘老二手中拿过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痛饮一气。

       刘老二心里清楚，在三峡客班轮做歺厅服务员的女儿刘丽，已经下码头进舱了，这次老婆去重庆提货，没有机会跟女儿见面，“又咋个啰？我早跟你说过，见不见都没用，她咋个都不听话！她愿意在船上随便她，我们有啥法子！”刘老二好像在宽解自已的老婆。

       夜幕下的山城重庆万家灯火，三峡客轮紧靠在朝天门客运5号码头，刘丽和她的伙房同事大曹正扶弦栏眺望着灯火闪烁的南岸市社，“大曹，我妈昨天来重庆解放碑提货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去她那儿有事跟我商量，我骗我妈说船员正集训脱不开身，会开完就上船跟航了。我晓得我妈为啥子事急着要找我。”刘丽心不在焉把视线转向灯火映照着的江水。

       “你们俩个听好，晚九点正式开船，夜班餐的人你们也通知一下！还有半个钟，各就各位吧！”四十多岁的值班客务经理张承德，从尾舱钻出来，沿着左弦廊道向他们走来并招呼着。“张经理，夜班缺人啊！一个月不到一连就走两个，您不是夸玉娃儿好吗？头一个离职走的。”大曹心里不舒服就把这不顺心的话摔给经理听。“哎呀，晓得晓得！说啥子嘛说！”张承德也不愿意听这糟心的事，不耐烦回应说。

       三峡客轮汽笛长呜，从朝天门客运5号码头准点起航，开始了终点南京的夜航。客轮在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破浪而行，夜山城的万家灯火渐渐的远去，像天上的繁星在闪烁。刚开船不久，船舱灯光通明人来人往，简直就像在长江里游动的水上旅馆。大曹是炊事班头头又是大厨，这会又带着夜班人员忙着为旅客提供餐食服务，“刘丽，你莫慌着休息，趁这阵忙帮把手。”大曹从伙房的小门探出身来喊住刘丽。

      “哪个慌哦！我不是已经在忙了吗？大曹，你说赵争荣会不会在万州停货？”刘丽一边麻利的在旅客餐桌间收捡碗筷擦台面，一边大声问大曹。“我也说不好，按日程推，他们的川运7应该快到万州了。闲了再扯吧！现在忙，搞都搞不赢！”大曹已满头汗水，胖乎乎的身架子卡在伙房的小门上，就像焊住一样。

       三峡江轮在长江航道上执行例行航班，常年停人不停船，像永无休止的车夫，一年四季不停脚辛劳的为各地来登船的旅客服务。这季节正是伏天，一位挺摩登时尚的俊美少妇穿着超短黑柔纱裙和一双高跟红皮鞋，飘飘然走进了餐厅，“喂哎，哪位是服务员，帮我安排个雅座好不好？”这少妇举止大方爽气，惊得餐厅里用餐的人们全把视线投向了她。

       刘丽正好端了一大盘从伙房格窗接过手的烧公鸡，转身就要从那美艳少妇的身边擦肩而过，就在这瞬间的工夫，少妇竟急侧身把柔道般的右手这么一伸，只见那盘端在刘丽手中的烧公鸡搜的一下横飞了出来，托着的盘子倾刻从刘丽手中滑脱连汁带水溅了这弄事女人的一身，那飞起的烧公鸡又恰巧落在旁边餐桌上的汤盆里，溅了几位用餐人满脸的花瓜。此刻餐厅的热闹戏正式开锣。

       美艳少妇是恶人先告状，满身上下的醤汤油水在周身布成斑点阵，上身原夲穿着的月白纺绸暗花衬衫，显出了多处透明的斑块，特别是突起的丰乳所在处，青色胸罩都围不住的双乳若隐若现，全凸现在光天化日之中。“哎呀，你咋个搞起的嘛？把我衣料全弄肮了！你赔你赔，你赔得起吗？”一把扯住刘丽的上衣扭打起来，此刻同样遭怏的食客也火了，全慌忙站起身来，不知指责这两个女人哪个才对。起哄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正在伙房忙着的大曹，突听得外边的吵闹声，忙赶出来看个究竞，“啥事？啥事？闹啥子闹？”大曹一眼瞅清楚刘丽在被那女人扭打，急了大声吼道。刘丽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惊呆，她委曲的退让着，却一声不吭。大曹急走上前来，用力将这打人的女人拉开，并伸出左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他在急中传招乘警了。不到五分钟来了俩位船务乘警。

       也就在此刻，同样被泼污的餐桌一位老年旅客走向正在与那美艳少女调解的乘警身边，“这事情我是最清楚的证人，这位当差的警察先生，你有话可问我。”老人虽然也受了央及但看得出，他要为刘丽讨个公道。客运张经理也随后赶到，他不由分说，当然指责的是自已船班的人刘丽。“我说这位是？能看出看得出，这事根夲上怨不得服务小姐，我正对面亲眼所见，没人家服务员甚么错！你们信不信还可以问问我们一起见到的人。”

       事情总算得到有了结果，那弄骚耍派惹出糟心事来的美艳少女，也只得活该倒霉自已受。刘丽原夲下班回舱宿休息的，结果让大曹留下帮忙招来了横祸，刘丽忍住了伤心的眼泪，二话没说跑回自已的铺位痛哭了一场。

       夜航的三峡客班轮就快到万州了，刘丽说的赵争荣正是她已相爱三年的未婚夫，赵争荣重庆长江航运学校大专毕业生，与刘丽是初中同班的同学，—个挺靓仔的小帅哥，他是川运7号货轮年青的轮机长，一毕业就上了这条船。他跟刘丽俩虽然已相爱了整整十二个春夏与秋冬，但分多聚少。一个在货船上另一个在客轮上，阴差阳错难见个面，常常会在滚滚的长江水面上两船对开相遇相望，挥手相惜。彼此的手机成了他们俩人唯一的生息爱怜之源。

       已午夜三时了，刘丽并没有睡，眼眶仍挂着的泪珠像水晶般纯净，床边的手机响了，刘丽伸出手来摸住手机，顺势用胳膊在脸上抹了一把，忙接听在万州心中之爱打来的电话，“丽娃子，想我吗？”争荣亲昵地关爱着，“鬼才想你！不想不想！”刘丽撒娇地柔声细语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听不听？”争荣有意在逗她。“真的啥子好事？你快说嘛！”刘丽欢悦起来。“丽娃子，十一结婚吧！一我在万州上岸就去你家啦，给你爸爸妈妈从上海买了好几样他们喜欢的东西，二我调三峡轮的申请，局里批下来啦！正式调要在你们航班从南京返回时，我就在武汉江汉关客运码头登船。高兴啦？”争荣一口气好像把这一辈子的事全说尽了似的。

       刘丽简直就听儍了，无言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是苦还是甜？只有这悠悠长江水最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