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然要记住
电影于大众的真实使命和责任

用米兰·昆德拉的话说,就是要“发现,发现故事中人物中的新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够使作品有了新的含义,深的含义。新意和深意就会诞生。
—白羽心语
仍然可以说是任重道远。但,只要我们用良知为中国电影铺路,哪怕是贡献了一份微薄的爱心,有了思想与艺术的提升,有了使命感与责任心的提升,中国的电影会有健全的复苏和再次繁荣是大有希望的。
—陈帆心语
陈帆与白羽(右)相聚于北京北二环北区小西天。白羽之子白宸现已就读北电09级导演系,堪称三代导演之家。
日前,电影导演兼制片人陈帆在南下赴长沙湖南卫视商事前夕,走访了北京青年片厂资深电影导演白羽,就有关业界关心的话题进行了恳谈。
陈帆:白羽导演的父亲白景晟教授,是中国大陆著名电影理论家、评论家,著名译制电影导演、演员。白景晟教授,1949年9月至长春片厂工作,曾任艺术处副处长和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曾为前CCCP《列宁在十月》、《革命摇篮维堡区》、《风从东方来》等十几部电影中的列宁和海外各国的《难忘的1919》、《诗人莱尼斯》、《流浪者》等上百部电影中的主要演员配音,曾译制导演了前CCCP和国外的《我的大学》、《海军上将乌沙阔夫》、《作曲家格林卡》等十几部。1957年起在北京任《电影艺术》杂志编辑,曾任中国电影评论家协会理事。值得一提的是,白景晟教授自1976年起任教于北京电影学院以后,首次开设了“外国电影发展史”课程。在中国大陆新时期的中国电影界首次提出电影新观念,先后发表了《丢掉戏剧的拐杖》(1979年1月)、《重新思考,重新研究》(1980年7月)、《给其它创作方法留一席之地》(1982年1月)等百余篇有广泛影响的电影理论和评论文章,引发了电影新观念的大讨论,直接帮助和促进了第四代与第五代中国大陆电影导演群体的艺术创新活动,其中包括了张暖析、黄健中、吴天明、张艺谋、陈凯歌、吴子牛、田壮壮等一批新锐电影人的创新堀起。他同时还发表了《天堂的虚惊》、《沉落》、《雨中的荷花》等几十部短篇小说,在文学界和读者中赢得青睐与好评。我本人在少年时期的影艺攻修中,曾深得白景晟前辈零距离的言传身教,是我走向电影业的启蒙恩师。白羽导演,你将你父亲珍贵的文稿编辑成书了吗?有什么意义?
白景晟全家:父亲白景晟(前右)、母亲李莉(前左)和少年白羽(后左立)妹妹白虹(后右立/旅居美国、新加坡)。恩师永垂!
白羽:谢谢你对我父亲的介绍。是的,已编辑成一本书《白景晟文集》,我会专门赠送一书给你留着纪念和研修。我父亲的文章终己集结成册,算是我们对家父的纪念。著名资深电影学者余倩教授作了序,由电影学院导演系85级研究生班的集体也作了序,由郝建教授执笔。出这本书的主要意义是,因为我父亲是电影理论家,在新时期电影开始的时候,起到了很大的发动作用。因为他当时提出了电影的新观念,从电影艺术特性入手,来研究电影的新的形态。他先后提出了最为著称的“丢掉戏剧的拐杖”,“给其它创作方法留一席之地”等鲜明论点,以及一系列拓展电影业的观点。当时,在上世纪70年代末,就是在1978年他就开始写到1979年发表,即到上世纪80年代初引起了当时全国电影界的大讨论大辩论,由讨论和辩论带动了中国电影导演第四代、第五代以及第六代群体的创作。因为当时很多创作的问题,甚至于好多剧本都是在我家里由父亲主持讨论的。而且在当时社会上引起很多争论,争论呢就推动了中国电影事业当时的一个大的繁荣。所以,他的这些理论文章当时没有集结成书,很多研究者包括外国的学者、教师、学生都来索取要把一些杂志上他发表的文章复印。怎么也收集不全,只能把主要的文章印刷成册,然后各个大学都赠了书,学者和学生都先拿去很受欢迎。因为这是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非常重要的阶段。他的这些理论有一些在没有看到原文之下有些误解,所以要把原文让大家看到。他的主要观点就是:把握电影要从电影艺术特性入手。要研究电影艺术特性要把握电影艺术特性。,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得到电影艺术的创新,才能有电影的发展。这个实际上是到现在还是有意义的。
白景晟教授一生唯一的重要电影理论文集对中国大陆新时期电影业曾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巨大作用,整整影响了三代电影人的锐利拓进。当时却并未成书。
陈帆:你的有些秉风跟你父亲很相象,这是遗传基因的原故。看得出,低调沉稳、治学做事敏锐、严谨和认真的确是传承了家风。借此,很想听听你对时下中国大陆影视业界真实状态的看法?
白羽:当下中国电影的现状呢,这几年有了很大发展,仍然问题很多。我觉得现在主要问题就是两头的问题,一头就是:中间的制作力量强,有的是世界水平的。但是,源头就是拍摄的依据,电影作品产生的依据,大多数不理想。跟世界领先的一些作品,差距也主要在这里。曾经一度在上世纪80年代初电影是大丰收,有很多走到了世界的前列。那个时候就是剧本创意好,有很多新观念,包括电影的新观念,还有美学的新观念,还有社会学、文史哲、社会理论,得到这些新观念的这种滋养和这种孕育,出了很多新的作品。现在,就特别需要观念进一步的更新进一步的解放,特别是这个由它来表现生活表现人的内心,表现心理表现情感,要想创新要在剧本上着力的下功夫,这方面还是很不够的。因为造成这种原因首先是观念的问题,在中国近代的历史上,特别是20世纪几次大的跃进,就是几次大的繁荣,大量的好作品涌现,都是思想观念大幅度更新。然后全社会展开热烈的讨论,是思想非常活跃的时期,现在仍然急需这些东西。
陈帆:相比较而言,或者说在中国大陆近现代几十年漫长的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历程中,作为电影作为业内的创作,你不觉得一个泱泱大国的好作品,按我本人的说法是“如真动魄”的让人心灵共鸣的作品太少了吗?除了体制和政策,作为业内创作的主要问题到底表现在哪儿呢?有没有业界创作素质问题?
白羽:好的作品除了要有好的感觉和生活素材之外,你要把人物写好,情节真正的铺陈好,关键是故事中体现的思想。就是你的作品里的思想内涵,你的人物里的思想内涵,事件的思想内涵,要挖堀得深要挖堀得独特。它应该是为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观众普遍的朴实价值观所接受的,这样一个先进的文化。所以,从这个要求出发,有的作品就达到了引起了大的共鸣,而现在我们有的作品就欠缺,我觉得中国电影现在主要欠缺和主要的不足就是主要努力的方向就在这方面。它首先体现在剧本上,制作这块中国现在很强,导演、摄影、演员、美术等各方面的制作能力都很强。但是,在软件在剧本这个基础包括拍摄中怎么处理剧本,这是最大的问题。这个如果真正做好了,然后整个中国电影的面貌就会有大改观。
陈帆:你作为中国大陆影视业界的资深导演,当下怎么来解构剧本的问题呢?
白羽:当然,社会上可以有些创造机会,但是自已,自救是非常重要的。自救就是说,简单说首先要加强理论的修养和学习。不是说放弃艺术创作去搞纯理论,而是说要研究各种思想社会思想,而且要在创编剧本影视作品的时候,要体现出这种思想。用米兰·昆德拉的话说,就是要“发现,发现故事中人物中的新的东西。”这样的话,就能够使作品有了新的含义,深的含义。新意和深意就会诞生。
陈帆:嗯,解读得非常通俗达理。电影创作,是一个要进入创作心理历程的艰苦过程,我个人体悟尤深。如果从事影业的创作者,不能把全心身投入到创作中去,企望创作的新意和深意都是不可能的。一切须先从自已做起,要良知呼唤不是钞票在诱导你!
白羽:这说的是一头,还有一头就是说,就是发行。现在,中国的电影发行年产量达到400部以上,但很多完成或未完成的都卡在发行上。我现在觉得有三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个呢,就是说全社会呼吁了20年的艺术院线,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所以,一度有一两个艺术影院出现过,但很快就烟灭了。而实际上包括在美国,美国和国外的同行告诉我们,在主流商业院线的傍边,同时仍然有艺术院线,包括美国电影那么商业的国家,仍然有艺术院线或者说在一个影院里同时有主流商业的影片放映,也有另类的边缘的艺术片的放映。而中国(大陆)艺术院线的放映始终就没有产生,不管是社会的动员机制还是民间的力量都没有发生作用。如果艺术院线不能够建立,艺术影片的发行与放映没有渠道的话,那永远只是单一的简单的商业电影。那肯定就不能多元不能繁荣。
陈帆:的确,中国时下电影业要想真正的复苏和繁荣,除了首先彻底的完善电影业法治环境,最为重要的是百花齐放和多元化。不能仅仅只有一个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宁或者陆川、宁浩。还有许多优秀的老中青电影专才。据我了解接触,一批优秀的中青导演至今都找不到北而深度困挠,己很有创作成就和知名度的贾樟柯呼吁艺术院线好多年了,他的数部作品频频在海外各个电影节获奖,但在国内首映或放映都非常不理想,他个人的内心痛苦他自已知。这样一位已很著名的电影导演让他怎么发展和发挥?国内一味的追求单一的票房和所谓的商业价值,动机偏执、浮躁,从投资人到编创制作都如同房地产商那样只想的赚更多的钱而不去观照国民的基本人文需求,电影的人文质量和思想内涵还有不糟糕的?
白羽:第二个问题是,发行体制。因为现在主要的发行院线主要的影片,制作厂商利益是分开的是对立的,然后在分配上又有一些硬性的规定,比如说发行放映部门,占有全部收入的60%还要多,投资方只能在所有发行收入中回收20%-30%,倒三七开倒四六开这样一个分配机制,就严重挫伤了投资者的积极性。有些影片就不就够继续的再生产,一部就完结了就不能再继续了。可实际上据我们所了解,国外电影业之所以比较发展的,反过来的。发行放映部门受益占的是少数额率,而投资者是占多数额率。但这个问题解决又不是硬性能解决的,可能是比较好的办法是,院线分别和制片公司形成一体。比如说,某些院线属于某些制片公司。这样在利益是一致的时候就不存在这种分配上的对立。这样的话,投资就会受到鼓励,这可能是下一步电影体制改革一个发展的需要解决的问题。
陈帆:你谈到的这些情况,我一直也在中国各地访调和进行专题性分析。有很多认同之处。你以为当下有可能走向这一步吗?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白羽:这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一个是各方面领导对这个问题的决断,还一个就是有些投资公司,听说中影公司有意建立自已的发行院线。建立自已的发行院线之后或者是发行院线建立自己的制片公司,形成院线与制片公司一体化的时候,这种矛盾才有可能得到化解。第三个问题就是票房。很多观众都很想进电影院,但是歉票价贵。在每个星期的减价日如果有一个票价降低的时候,观众非常勇跃,中国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时侯,一直是世界上的电影大国。主要还不是产量而是它观众太多了,票价非常低,据说按照专业人员分析,一个国家的电影票价应该是,国民平均收入的三百分之一,有的是四百分之一,有的二百分之一。不管多少,应该比较低的。而中国原来也是这样。原来中国的普通人收入,水平很低,但是票价更低,所以大家都看得起。除了娱乐业其它方面不发达外,但电影票价普通观众是能够承受的。现在呢,很多人都想看电影,但歉票价高只好节省着一年看一两次,或者至少看一次。甚至就不愿意花这个钱,宁愿买盗版碟或者看电视,那么这个票价问题如果能够适应收入水平的话,我想中国电影还会非常繁荣的。
陈帆:仍然可以说是任重道远。但,只要我们用良知为中国电影铺路,哪怕是贡献了一份微薄的爱心,有了思想与艺术的提升,有了使命感与责任心的提升,中国的电影会有健全的复苏和再次繁荣是大有希望的。(来源:DV@时代杂志/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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