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四月影会”祭
(四月纪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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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祭奠
近几年来,我一直在中国大陆大江南北诸省漂游,如一粒腾空四野的沙子沉浮不定。眼帘之下,春雨浠浠淋淋洒个不停,月份牌写得分明,它在告诉我,再过几天又该是四月五日清明节了。农家谚语道:“清明前后雨纷纷”,这是很精确的。可不,中国人又到了祭祖宗、祭故亡亲朋好友的日子了……。
这几天心境不免多些“人在山水间,心在尘世外”的复杂况味,总想去逃离世俗,总想去追寻一块与世隔绝的干净地方,然而有么?人,还是人。你根本无法摆脱世俗,你也根本无法找到一块净土安身立命。我的灵魂又不免堕入了迷魂踪,总有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却在催唤我思幻着那已经逝去了三十二年前的往事……
橙色的祭奠
六年前初夏的某一天,我在北京东城的一条胡同里奔走,那正是中午时分,胡同里的路人很少,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位年近50来岁的干瘦身弱而满脸苍桑的男人。他双手提着两顶鸟笼,木然地瞟了我一眼,便擦肩而过。我自顾前行,突然被一声沙哑声喊住:“喂,您等等!”我回头一瞅,这鸟人叫住了我。他转身儿又迎面向我倒回来,便冷不丁地问道:“您还记得我吗?”“他是谁?”我诧异地想。“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还记得那年在中山公园兰室门前的事儿吗?”我一头雾水便不自在的笑着问道:“什么兰室?您是谁呀?”“自然、社会、人影展开幕那天,您还向我讨火机点烟儿抽呢!您忘哪?我没忘!我哪儿是抽烟儿的主儿,还是我帮您跟外人儿讨唤的火儿,给您点的烟儿哩,瞅您这记性?”我一听便懵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又不是熟人朋友,这鸟人儿竞然还认得我,便问他:“您可真行,我想不起来啦!那,您也是看展览的?”鸟人这时放下左手的鸟笼,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提起放在地上的那顶鸟笼便扬长而去了,他说了句儿什么话?
他意味深长地说:“老哥儿,四月影会不易啊!”
黄色的祭奠
天底下这么大,这人世间的许多事有时就很奇巧,芸芸众生偏偏让你碰着了。这位老北京人,今天让我寻思起来,多少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三十多年前,鸟人也不过20来岁,难怪我记不住他,可他又为什么还记住了这小事,还认出了我?再说,人事变迁这么大,他居然还认出了我,这一瞬间的巧遇,意味着什么?鸟人说:“四月影会不易啊!”这意思又深味着什么?一个极其普通的百姓,道出了这么一句刻骨铭心的话,在三十一年后的今天,我想起了他——这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
“四月影会”,是那个不平静年代,在中国大陆出现的首个杰出的民间摄影团体,与当年另外两家首个杰出的民间艺术团体“今天杂志”和“星星画会”齐名,三位一体从大一统极左社会环境中冲杀出来,是划时代人本精神的产物,在当时具有很鲜明的现实主义批判精神和追求人性回归的社会意义。所以,时至今日,才有那么多人记得它们,感怀它们、追念它们。
绿色的祭奠
“四月影会”的成立、存在和终结,尽管历时不长,但它首先是中国大陆在人文思想领域中的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大文化变革事件,其次是中国摄影发展史中一个带有根本基点上的人本探进的重要标志。它的意义,远远不止举办了几次“自然·社会·人摄影艺术展”,而是深刻的揭示了作为人类共有的上层建筑的艺术领域,对人类朴实价值观尊严的捍卫。可能,在当年他们这些勇于与时代挑战的年轻摄影人,并不都是很自觉的明白具有这么至深的社会含义。但,他们当中的一些骨干成员,都是从“七六民运”中拼杀出来的热血青年,至使他们运用手中的相机,从政治批判走向了现实主义艺术批判,这是文化领域中的一个重要开端。说它是重要开端,是因为他们在社会政治的激流中勇进,其行动是自觉的,因此才有可能步入现实主义艺术批判的阶段,这个阶段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显闪的人性火花却震憾了当时的舆论界、文化界和社会各阶层。
在“四月影会”的作品展中,李晓斌的《耻辱柱》、《上访者》和吴鹏的《团结战斗到明天》是从政治批判走向现实主义艺术批判最典型的代表作品,其纪实的社会价值和影像艺术的人本魅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认识和观赏高度。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带有拷问灵魂的影像构成,其思想容量至今都具有超越时代的反省意义,所以都是传世之作。而其它大量的纪实作品,也从社会的不同侧面深刻的纪录了那个时代的中国现实。
青色的祭奠
“四月影会”,作为一个自发组合而聚的纯粹民间的摄影团体,它本身的意义和影响,我认为具有以下五个方面的作用:
1、敢于向严酷的社会现实挑战,毫无浮躁和功利,用灼热的心灵之槌,猛击已错迷长久的中国大陆平庸无味的文化壁垒,虽然仅是“冰山一角”,但其猛烈涤荡文化人心灵的震憾力,已使不少懦弱的文化人觉醒。“四月影会”与“今天杂志”、“星星画会”三位一体的新文化艺术群的开拓性,可以说是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的又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
2、“四月影会”的成员,如同“星火燎原”,在当时已给深受大一统极左遗害的摄影界带来了变革的曙光,给已成死水一潭的中国大陆摄影界,掀起了阵阵撩动人们心灵的涟漪,为二十世纪70年代摄影作为艺术的复苏,奠定了不容忽视的变革开端;
3、“四月影会”的开拓性作品展,如同强劲的春风,吹暖了人们的心田,促成了二十世纪80年代中国大陆摄影艺术辉煌时期的到来,在这个重要的摄影历史阶段,中国大陆一批真正有思想和具有独特个人视角的中青摄影家,为中国大陆摄影艺术多样化,创造了机遇和空前发展的良好条件。从一定程度上讲也从一个方面影响了中国大陆第五代电影人(比如张艺谋就是从“四月影会”作品展中走出来的)的崛起;
4、从政治批判走向现实主义艺术批判的历程,是中国摄影文化史上不朽的功勋,进而有力促进了中国大陆纪实摄影的开拓性发展,从而在学术理论上澄清了新闻与纪实摄影的经纬,并拓展了艺术摄影多方面分类和审美价值的提升(具有影响的芜湖全国官方创作会议上的挑战就是一例);
5、“四月影会”的宝贵经验,提供了摄影艺术不仅仅具有艺术的观赏审美功能,同时也具有纪实的社会思考功能,进而启示人们:摄影人不仅仅是玩赏艺术的创意者,同时也应是纪录中国社会变迁时代变革的表现者。
兰色的祭奠
我们常爱讲历史的经验值得记取,经验则包括着成功和失败两种正反的经验存在。“四月影会”的诞生、存在和终结,的确有很值得人们吸取的经验可以总结。特别是“失败”的经验,或许人们会说“四月影会”并没有以失败告终,但“四月影会”的无疾而终也让人们对它多少有一个不解的谜未能解开。我并不是“四月影会”的组织人,也不是什么很高明的评论者,但,从今天历史的眼光来回顾“四月影会”的不太长久的历程,“四月影会”的无疾而终,就该首先说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使然。“四月影会”本身的开拓性作用,正因为是“不太长久”的生存期,才会具有它独特的“历史性开拓作用”,舍此却不能。
我认为“四月影会”本身的历史局限性,关键在于核心成员当时的思想还处于有待成熟的阶段,他们几乎都是年轻人,而他们面对的社会现实比他们要苍老和复杂许多许多,面对当年这样特殊而固化的社会政治现实,仅仅有纯真和热情显然是很不够的。因而,由于仅有的纯真和热情,便带有浓重的目标不确定性、思想幼稚倾向和情感情绪的随意性。这都是当时他们谁都无法避免的事实。另外,在确立新摄影文化理论上,存在严重的空白,这也正是“四月影会”最致命的弊端,因而丢失了方向。然而,你无法求全责被,因为,这就是客观的历史现实。
紫色的祭奠
不管你愿意不原意,人总是要从兴旺走向衰老,这是作为人所永远无法抗拒的生命历程。社会的变迁和时代的变革,也是任何人所无法抗拒的。但,人们总是在期盼着未来的美好,这是人类所共有的天生俱来的秉性。三十一年如流水匆匆流淌而去,人类生命的意义就在这时光的瞬息万变中得到肯定走向否定,又从否定再走向肯定。人的生命的价值是不容否定的,那肯定和再肯定都是些什么呢?我们在丁亥之年来祭奠“四月影会”,那是因为它是与生命抗争并赢得生命价值存在的永恒意义的体现。“四月影会”虽然它已成为历史的过去,留下来的只有记忆和回味,但是,它的生命价值却告诉人们:没有开拓,便不会有传承,也就不会有发展。综观当下中国大陆摄影文化的状态,你认为它好?还是不好?“紫气东来”是中国伟大思想道德家老子《道德经》的普照,它给予我们的教诲是博大精深的,但绝非玄妙虚空,这是人类朴实价值观的精髓,谁也不能不面对它。
在祭奠“四月影会”的三十二年后的今天,我要说的唯一想说的话就是:你是摄影人就用你的良知全身心地去拥抱自然、社会、人吧!
永远记住他们:王志平、李晓斌、王苗、吴 鹏、罗小韵、王立平、金伯宏、高
强、池小宁、钟阿城、孙青青、许
涿、李恬、刘立宾、吕小中、凌飞、李英杰、陈凡、罗坚、任曙林、付靖生、贾育平、赵介轩、薛岸平、王雁、范生平、马晓青、马挺、马跃、马建刚、山风、于健鹰、于康鹰、鲍昆、木弓丁、方京宁、王昀、王亨、王瑞王雁、王群、王殿英、王锡林、王纯德、王江华、王发塘、王七一、王皖民、王文波、王文澜、卢援朝、李京红、石志民、邓启元、付兵、付平平、安政、安静、史利、叶丹、艾民乐、关艾华、任国恩、任世民、任玉龙、齐国华、孙巧眉、李经、李健文、李小健、李江树、李国华、李学峰、李思进、刘世昭、刘梦华、刘景先、刘建华、刘秉江、刘 虹、刘增启、刘显光、刘全聚、狄源沧、益卿、严钟义、汲运、陈比纲、陈晋经、杜成国、杜治、吴大轸、邵小川、邵宏杰、邵柏林、忻迎一、苏德新、沈延太、邹士方、何建设、何凭、汪冠民、林景麟、杨光、杨建、宗同昌、周剑声、罗江、罗永志、郑国庆、司马小萌、武宝智、娄国强、俞源、俞根泉、胡挣、胡锤、郭鹏、郭晓元、贺洪宁、洪克白、洪克、赵力、钟星座、张炬、张虹、张征、张小京、张静安、张雅心、高进丽、钱辛、梅祥、梁兵、姬凯峰、张艺谋、黄云生、翁乃强、龚田夫、曹志刚、解逢、蒋铎、鲍乃镛、潘羽、潘贺、蔡海峰、蔡克亮、蔡金和、廖增益、穆雨晴、司徒兆光、欧阳亮、薛岸平、魏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