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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故事 |
分类: 办案笔记 |
她不是我的当事人,而是我大三时在法院里实习时遇到的,九十年代基层法院法官还没有太多大学法学本科毕业的学生,我们还在实习时直接就上了书记员的岗位。
她的老公是一个复员军人,可以想象一个在部队里服役多年的大兵遇到这么一个水灵灵的杭州女人当时有多幸福,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做个比喻吧,这个大兵从恋爱到结婚这二十多年里就差要抱着她给她把屎把尿了,这话可是她丈夫自己在法庭上说的,我当时听了心里还嘀咕,搞不好也不是没有干过这事的!
那个年代的好女人恋爱都不会谈很多次,对爱情对婚姻的理解只停留在传统的白头到老,异性之间拉下手就是你的人了,睡过觉那必须得跟你耗一生。女人在这个大兵的千宠万爱的婚姻里变得御指气势,对自己的男人说东,他绝对不敢往东偏南一度,总之的总之就是女人在“爱就是会一生一世”这样的理论指导下自信满满,吃定自家的男人。就这么着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二十多年,这个复员军人在行政机关里官至副厅,眼看要正厅了,这时候他的女秘书,一个相貌及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又土又丑的女研究生走入了他们的生活。
接下来不用论述,反正女研究生疯狂爱上副厅长,副厅长生病住院,老婆看都不怎么去看他,甚至也没把这个又土又丑研究生放眼里,任她乘虚而入住院的丈夫身边,随她在病床边上递茶喂药,我也问过女人你为什么不制止?我至今仍记得她的回答:我工作很忙,有人照顾他,还是组织派给他的秘书,有什么不对?
出院后他和研究生陷入了疯狂热恋,法庭上女人做为证据宣读出来的一封一封热烈大胆互诉衷肠的情书,让我这类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文艺青年也落了一地鸡皮疙瘩,至那时起我懂得了情书只合适自己读自己欣赏,今后在自己的人生中也再没象他们如此不负责地乱码过情信。
等女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法院了,从天堂一下子落入地狱,没有一定的智商是反应不过来的,以当时的年龄我也是无法懂得他们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看着她终日神思恍忽神不守舍的样子非常同情她。他们这已经是第三次、第四次离婚,连我都估计出来这次是要判决离婚了的,女人在这期间也已经穷尽了一切手段,跑男人父母处告状,再到单位领导处告状,搞得男人停职,身败名裂,家里单位里外都不是人,当年的机关里就是这样,男人当时已经离家出走住进办公室,拼了家破人亡的决心也要离婚,十个比他大的领导找他谈话都拉不回他了,她最后是带着儿子在单位门外砸门捉奸,总之,她在面临婚姻危机时每出一招都是绝对的臭招,但在当时这些招术都算是社会上最常用的兵器。
经历了这些漫长的心灵摧残之后,她也还是没有明白过来这个要爱她一生一世的曾经爱她爱得发疯的男人怎么就突然会要离婚?她经常象祥林嫂一样反复问我也象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他要离婚呢?想不通!她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以我当时的人生经验来看,小三就该象在现在天涯论坛被有正义感的事儿妈,事儿姐妹们人肉搜索。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就必须白头到老的呀,婚礼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背叛的男人,就应该被现在的天涯论坛的网友们拖出去吐嘈批判。
于是她每次来办公室找我们(当年法院都是自由进出,当事人也是自由来找法院干部谈心)看她讲着讲着就神志模糊时,忍不住也含着眼泪帮她出出主意,还很巴结地去法官那里打听打听消息,一看到那个可恶的陈世美则翻白眼,冷言冷语,反正当时我能想出来小人招术都用上了,估计那个副厅长看到我简直就象看到了正义之神来临。最后我还帮那个女人出了一个更馊的主意,我说你就在法庭上公开说,我爱你,我不愿意你离开我。这样也许法官会同情你,又判决不准离婚。她一听这话,结巴着说:这,这这我怎么说得出口?不能说。我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啦,试试吧,一定要试试啊,要不你肯定得离婚了。
女人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居然听我这小屁孩的话,她在法庭上的最后陈述中迟迟疑疑地这么说了起来,男人当时拍案而起,非常抓狂,眼泪哗的下来了,说:XXX,你居然说得出这种无耻的谎话?........以前我还对你心存内疚,从今天现在起,我我看轻你!我们从此两清!
很多年后想起那个副厅长的愤怒,我才明白自己多么的浅薄无知和可笑。婚姻的本质是什么?婚姻难道是爱的保险箱吗?当然不是,婚姻制度的本质说穿了是一种解决财产分配的制度,它并不能保障任何人白头到老,也不负责任何人在婚姻中是否幸福,白头到老的婚姻不应该是衡量是否幸福的唯一标准,夫妻是否能够白头到老并不受婚姻法束缚,必须是他们自己本人愿意,而且两个人都愿意,天底下只有结不了的婚,没有离不了的婚。不能因为我不能面对失败,我无法解决挫败感,或者我不愿意分割财产所以我不离婚,这不是不离婚的理由,爱基于被爱才有意义,当一个人不再爱你时,你便也再无任何必要声称爱他,即使爱也只是你一个人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一个女人,要在生活中学会面对变化,不仅要面对自己容颜的改变,也要学会面对从爱到不爱的变化。婚姻当中,以不变是应不了万变的,婚姻当中,应该以变化应对变化,进退才能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