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龙泉日记

“旧话新提”系列之五十二：

天空中扑动的翅膀（二）

编者按：一位净人同学因为看到工地上的灯会烫死虫子，从而开始了护生的努力，要保护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们。

　　连续一个安居，我几乎每天都要到工地上转两圈——安居九十天，也许有近八十天心里都惦记着灯的事情吧——借了一个安全冒，上午去看昨天灯罩实验的情况，傍晚去实验新的方案。有人对我说，你给他们念咒就行了，可我总觉得不忍心。

　　这中间的过程是很难的，寮房里没地方放工具，而且会影响其它的同学，幸好值班室的同学包容了我，允许我放在那里。上午还有别的承担，有时一下午就蹲在值班室里，放弃自己看书的时间，就想着今天该能做好，今晚，虫子该少死一些了吧。每天下午都有新的改进，新的希望，但第二天早上，往往又是失望。希望每天出现，而失望却不断积累着。有几次觉得心里麻麻的，没有力量再做下去了，没有力量再去保护这些生灵了，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向贤丙法师请益，法师鼓励我坚持做下去，法师在带动农场的过程中，就涉及到如何与昆虫和谐相处的问题，师父让法师以此作为一个课题去研究。法师说，高科技时代，环境破坏这么严重，人如何与自然、与其它的生命和谐相处，世界上都没有一套很完整的办法，究其根源还是人的贪欲。佛教讲众生平等，对自要断除贪、嗔、痴，佛教徒是最有动力去摸索出这样一条道路的，其中体现佛教的生命关怀，对人类都有很大的意义。以后要用佛教的教义，结合科学技术来研究人与自然如何和谐相处。我听后，知道这件事的意义不只在救几只虫子，它代表的是人类生活方式的走向，我便决定一定要做下去。

　　为了做实验，我在工地爬上爬下，一开始是很笨拙而胆怯的，后来在那些三四层楼高的架子间上下穿梭也不觉得很困难了。灯具和线路我都很熟，那时的电工看到我每盏灯都会去实验网罩，一开始时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去试一下，慢慢的，自己就能把线接好。灯点起来，他们也不说什么，有时就干脆全交给我，自己回去了。因为这，我经常被法师批评。

　　制作铁丝网灯罩的工艺我终究没有掌握，后来又尝试了用温度较低的钠灯去吸引虫子。有一天观察到钠灯摆在白炽灯的后面时，虫子都被吸引到钠灯那里去了。我就思考其中的原理，发现和灯的摆放位置直接相关。实验成功了，虫子的死亡率可以减少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以下，虽然还不圆满，但也稍却心愿了。后来每晚我就去盯着准净人和义工们摆灯，很多人不理解。有一回一位义工说：“你牵的什么线，都不懂，别乱来”，一脚把一盏钠灯踢翻了，插头掉下来，灯熄了。贤乙法师也批评我影响工程。当时我还想辩驳，丁同学拉着我说不要再说了，我们按他们说的做就是了。

　　境界过后，内心却出奇的平静、清凉，仿佛所有的希望与失望，这些得失都看得淡了。第二天登山，我就想这山上的树木，很少有年长于二十年的，我出生之前，什么是这山的本来面目？观诸法无常，便觉沧海桑田，一切皆为识种幻现，并不真实，如梦境一般，内心宁静喜悦，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多分钟。回来后向法师忏悔，感恩法师对自己的加持，消了自己的不少业障。

　　我向当家师和贤甲法师提了几个方案，最后，还是决定购买不伤虫子的灯，替换现有的灯具，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贤丙法师派戊居士陪我到灯具市场去挑选了四种灯，回来又实验了一周左右，最后选定了一种LED灯，从网上一查才知道，这是现在比较先进的技术，节能、寿命长，国家也在推动，只是价格贵一点。贤甲法师说，能多救一些虫子，价格贵一点没关系，但要我查一查这种灯在生产的过程中会不会有污染乃至牵涉到杀生。上网查过，LED灯从生产、运输到使用的总能耗与节能灯持平，为白炽灯的四分之一，没有明显牵涉到杀生的生产步骤。

　　戊居士先买了八盏，那一天傍晚，我用完药石，就赶紧来到大寮后面的斜坡上，正好碰上戊居士的车开上来，我们把箱子暂时存放在大寮的柴房。插头和线都准备好了，但还没装上，我找到贤乙法师，问能不能请水电组的同学们今晚就给装上。法师说：“再考虑考虑。”马上晚出坡就要开始了，我说：“我可以来装灯，我都会。刚才问了水电组的同学们，今晚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法师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安排。你安的灯我们还不放心呢。”一想到今晚又会有许多虫子被烫死，一阵悲痛涌上心头，我想哭。从第一次实验到这一天，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在心里已经对这些虫子有了深深的感情，以前的排斥和冷漠已经消退了，闭上眼睛时，乃至晚上梦中，有时也会看见那些天空中扑动的翅膀。我给法师跪下了。

　　当时有些激动，我使劲地磕头。“你快起来，你看你，怎么可以这么动情绪？我又不是说不给你安。”“法师，能不能今晚就安上，我不想再死一只虫子了，我已经不能忍受了。”“灯在哪里？插头、线，你自己搞清楚没有？”“今天有买全套的，安上就可以用了。”“那你不用管了，我们来安，这事就到这里，以后也不用你管了。”“谢谢法师！”

　　当晚出坡时，我还是来到灯旁，略带些紧张地观察使用效果，这种灯虽然比原来的白炽灯稍暗一些，但大家也能看得清楚。用手去摸一摸，一点也不烫，只略微有一丝温暖，吸引的虫子也不多，有一些小虫很从容的在灯上漫步。出坡中间休息的时候，大寮送来一桶切好的西瓜，我吃完，将西瓜皮放在灯旁，布施给这些小小的客人们。

　　后来每晚我都会从教室和走廊的窗户里看工地上用灯的情况。了解到有时八盏灯不够，就又补买了六盏，将原来的灯全部替换下来。

　　我一直把最初用的沙棉网放在柜子里，这个秋天用它放生了许多臭大姐。搞清楚臭大姐们经常中窗子下面的两个小洞里钻进房间，而被人不经意伤害，我就和一位同学一起尽量把洞堵上。因为忙，只堵了很少一部分，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年臭大姐们已不再像去年那样拼命钻到房间里来取暖了。

　　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又一个蓬勃的夏天，那些天空中扑动的翅膀会再来到我们身边。而当我再看到它们时，因为我曾经所做的点点滴滴，心中会流淌出温暖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