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龙泉日记

“旧话新提”系列之二十三：

那深深的恐惧

　　记得小时候，非常怕黑，晚上关了灯时，自己总会盯着冰箱上的电源指示灯，想着万一有坏人进来，能发现，就这么盯着直到睡着。那时候总会想，人死了以后会是什么感觉。想着世界日新月异，但是自己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想到这里就会身毛直竖，十分惊恐。随着年龄增加，慢慢的这种恐惧似乎被七七八八的其他妄念掩盖掉了一些，自己常常意识不到它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认为自己对死亡没什么恐惧。

　　忘了看哪本书，说到一个观点，大意是人很多事情怎么做，背后的出发点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当时看的时候没有很深的感触，现在看来，这着实是很深刻的一句话。

　　前几天看了法师推荐的《医道》，除了依师方面，觉得里面有很多跟道次第，跟发菩提心相应的东西值得学习，印象最深刻的两处，一个是当主人公自己的命运因为救治别人受影响被关到牢房里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不能后悔，不能后悔；另一处，即是主人公遇到的几位善知识都教导他想要做好医生，对病患不能有任何恐惧之心。我想如果推展到菩提心上，那么基础就是对任何众生不应该有恐惧之心。

　　那么这恐惧来源于什么地方呢？我又想到以前看过的心理学说很多人对动物的恐惧，对昆虫的恐惧，尤其是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的昆虫的恐惧，来源于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因为看到动物或者昆虫如此脆弱会让自己有投射，不得不面对生命，乃至自己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这个现实。这又是个当时看了不能体会理解，现在深以为然的观点。所以医道里面提到的对病患的恐惧我想也是一样的原因，并不是说仅是怕病患传染自己，而是面对病患的痛苦，自己心理投射共情之后会引发的巨大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这是一般人非常难以承受的。

　　认识到这点是慢慢观察自己的心而发现到的。比如佛法中布施很重要，但是我自己做的不好，甚至说面对乞丐很少会给他们钱，这里边的因素，其实很少有觉得他们不是真实的有困境，而是面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如果是他们坐在那里还好，如果是走路上问我，或者是看着我说话乞讨，我八成会吓得赶紧走。仔细体会自己的恐惧，一是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二是害怕知道他们的感受，面对他们的痛苦。

　　一个害怕体会别人痛苦的人，怎么能帮助别人解决痛苦，一个害怕众生的人，怎么可能发菩提心做菩萨呢？由此可知佛法要把念死，把面对死亡放在基础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即使不是要做菩萨的人，我想，面对死亡面对痛苦是任何一个活着的人，活着的生命都必须学习的课程。死亡是正常的，对死亡的恐惧才是会影响我们的一生的那个阴影，乃至一个社会如果大多数的人都抱着这样的恐惧生活，那出问题是不可避免的。

　　前一阵小悦悦的事，很多人感慨说是社会道德的严重缺失，我想这是个似乎无法辩驳的说法，但是正如法师说的，人为什么会这样，要去体会背后的原因。由此我想到了自己，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换做是我，会怎么做，如同前面所说面对乞丐一样，我想无论最后我怎么做，当时我一定是感受到巨大的恐惧的，因为甚至站在电脑前，从知道这个事情的开始，这个视频我都没敢看过。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路过而没有伸出援手的人，也是像我一样身怀巨大的恐惧而逃避痛苦所以装作没看到，就像我看到路上踩死的虫子会惊恐的赶快走过一样。我猜测这是个容易被忽视的重要原因。

　　这让我想起我自己两次真实的经历，一次是上大学的时候下课，在存车处，远远看到一个女生躺倒在地上，自己马上就开始恐惧，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也很想知道她有事没事，但也不敢走近，只是看着女生周围的人有没有帮忙的，但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取自己的自行车，仿佛没有人看到她一样，我甚至怀疑是鬼吗，难道只有我看到了么，在这种恐慌下，我最后的选择也是告诉自己，会有人帮助她的，然后走掉了。

　　还有一次就是没隔多久之前，晚上上课回住处，已经比较晚了，快到小区门口的便道上，垃圾堆旁躺着一个人，走的比较近了才发现是躺着的人，自己又是吓了一跳，路过的其他人，也是好像没看见一样，我也不敢走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远远的看看，想分辨下这个人到底怎么了，也没看到血迹之类，他穿的破破烂烂，在想会不会只是躺在那里睡觉，又或者是喝醉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走近，但又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最后想到可以去小区的派出所跟警察说一声。走到派出所，没跟警察打过交道的我，也是踌躇了半天，最后才鼓起勇气走进去说了这件事，警察问在哪里，自己也只是说了位置，一点也没想起来带着警察过去，自己也能知道结果。现在想来，可能只是想尽了自己的义务之后，赶紧忘掉这件事。

　　这两件事自始至终，道德要求应该如何基本上没有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更多的是出自本能来抉择，而这其中，恐惧明显起了主导作用。

　　由此我在想，如果对生死问题没有信仰作为依靠，很多事情从道德的角度来要求很可能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如果说信仰缺失会让人没有底线为所欲为，那大多数人贪的，说到底还是贪生怕死而已。恐惧不仅会让人袖手旁观坐视不理，甚至为了逃避恐惧，会让人做出更多的恶行。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很多蚊虫，我对蚊虫也由于前述的原因很恐惧，又恶心又恐惧，尤其是飞蛾之类的，即是想到了都会寒毛直竖。解决办法并不是挂上蚊帐，而是常常花一两个小时，把整个宿舍里的蚊虫全部消灭掉才能安心睡觉。不想面对着对方时使自己感到痛苦，就让他们消失，我想这个逻辑在很多案件甚至战争里也有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弱者伤害弱者的事件。

　　佛法阐释生死问题是最透彻的，但往往有时候看了没什么感受，其原因，我想是长时间以来为了避免痛苦，自己把对死亡的恐惧掩盖起来了。在否认恐惧的情况下，恐惧是无法被解决的。真正的领纳佛法对生死的解释，实践佛法对生死的解决方案，出离恐惧，首先要从认识自己的恐惧，面对自己的恐惧开始。这是个痛苦但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过程。愿与一切流转生死受诸苦毒的众生共勉，互助。也愿自己和众生也能像佛菩萨那样，面对众生的生死之苦，深刻体会之余，还能承担起这深重的痛苦，化痛苦为动力！感恩佛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