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之后见殊胜

 (7月10日 上)

    6月17日傍晚，执事法师突然找到我说：“贤甲师住进了医院，需要有人照顾，你愿不愿意去？”我很利索地回答了一声“好的”之后，就开始准备。我小时候也住过院，那时是父母照顾我。当时我也没留心向父母学习怎样照顾住院病人。身为家里独生子的我，照顾他人都做得不好，更何况是照顾住院病人？看来要成办这个善业是很有挑战性的，不过只要用心思去琢磨，也就不困难了。

    在贤乙法师母亲般地细致叮咛之下（甚至感觉有点琐碎，好多话我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忆持住，唉，惭愧），终于收拾准备妥当。最后，贤乙法师也决定一起去医院，他要详细过问整个治疗过程，并向师父汇报。

    到了医院之后，见到了贤甲师。他呼吸比较急促，有些咳和喘，鼻端输着氧气，精神状态还算平稳，并问我有没有把他要看的书带来。我和送贤甲师来住院的贤丙法师做过事务和信息上的交接之后，大家就一起去找主治医生了解具体情况。医生说是心胞大量积液，还需要检查才能确诊。再之后，贤乙法师就发短信向师父详细汇报。由于时间很晚了，大家再次叮嘱我之后，就回去了。

    贤甲师非常惜福，不愿意被别人照顾。我就对他说：“你不要总想着被别人照顾会消福报。你是在培训我如何照顾人，我把你照顾工程法师的‘临床经验’学会，以后好传承给其他同学啊！呵呵！”

    11点钟左右，我在贤甲师病床旁架起租来的折叠小床睡觉。也许是我的血肉比较适合蚊子的口味，加上医院里的蚊子骁勇善战，简直超过了美国空军的F-15战斗机。总之，我可能是恶业感果，在别人安然无恙或稍微被叮了一两处的情况下，我却被咬了十几处。我带了那种喷在身上的驱蚊液，但由于驱蚊液有浓烈的化学香味，非常地“冲”，考虑到贤甲师呼吸急促，咳喘，就没敢用。

    经过这几天在医院里的观察与比较，我们师法友团队的殊胜突显了出来。所以，团队成员之间的缘分有的可能就深于世间的父子兄弟。贤甲师住的第一家医院一间三人病房，另有两位老大爷。其中一位对佛教颇有好感，另一位虽不信佛，但经过与我们的接触，也赞叹说：“感觉你们师兄弟之间很和睦啊！”他们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是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医院，好不容易亲属儿女来探望，不一会儿却都又离开了，只剩一个人听听收音机。而我们团队派专人陪护，师父于百忙之中抽时间关注治疗情况，执事法师常来探望或电话关怀询问。当然，这也是贤甲师精心照顾工程法师的善报。

    贤甲师是僧团乙班的纪律委员，也是最精进的同学之一。据我观察，他一天睡觉6小时左右，其他时间即是劳动或学习。由于工程法师伤势没有完全好就全身心投入建筑指挥工作中，于是贤甲师就额外承担起照顾工程法师的任务。这次心胞积液，医生说可能是由于过度劳累，抵抗力下降，结果感染上了心胞结核。

    由于要做心胞穿刺抽液手术，师父出于安全考虑，决定让贤甲师转至一家全国著名的心脏专科医院。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一位护士长，她是一位善良的居士，给贤甲师精心的调养与照顾。她们那个工作团队也非常和睦、善良。由于我们只吃素食，在外面就有些不方便。加上贤甲师又需要合理膳食补充营养，这个矛盾就更突出了。幸好有护士长帮助，并亲自给贤甲师做素菜，买酸奶和水果，才使得贤甲师恢复很快。其他的医护工作人员中也有信佛的和对佛教有好感的，他们都给贤甲师很大的照顾。这个年轻的医护团队中，大部分人对佛教不很了解，充满了神秘感、新鲜感、好奇，乃至会有些许误解。不像老一辈人中对佛教态度两极分化很严重：要么笃信却不懂教理，要么盲目地斥佛教为迷信。看来，佛教的中兴可能就从我们这一代开始了。

    但这是需要艰苦奋斗精神来支持的。贤甲师住院期间仍想精进学习，但是法师们为他的病情恢复着想，严格限制他每天听录音不得超过半小时，不得长时间看书，只适宜补充睡眠或念佛持咒。他还总是惦记着双休日的师父理念课，并不忘与周围的人结善缘，给他们介绍佛法，倾听他们诉说烦恼并以佛法开导他们。有一次，他边打着“点滴”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论语释义》。我悄悄地拿起手机给拍了下来。看着看着，我想起了另一张照片：当时是师父在中日友好医院动手术，师父坐在病床上看《广论》。这张照片被一位承担工地建筑的净人同学当成宝贝珍藏着。每当疲累时，他就会拿出照片端详。想起这两张照片如此相似，我从贤甲师身上似乎看到了师父的影子。

    医院里有一位不信佛的阿姨了解了我们之后赞叹说：“他们信佛的人都有共鸣的话说，都互相帮！”写到此处我想起了国外一个有关天堂的公案：

    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上帝那里，要和上帝讨论天堂和地狱的问题。上帝对那人说：“好吧，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地狱。”他们走进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有一大群人正围着一大锅菜汤，但每个人看起来都营养不良，饥饿而绝望。原来，虽然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可以伸到锅里的汤勺，但汤勺的柄比他们的手臂还长，他们没法把汤送进自己嘴里。

    上帝又对那人说：“来吧，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天堂。”

    他们走进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上一个房间一模一样。还是一群人，一锅汤，一样的长柄汤勺。惟一不同的是，大家都在快乐的唱歌。

    那人就问上帝：“我不懂，为什么一样的环境和条件，他们快乐，而那个房间里的人却悲苦？”

    上帝微笑着回答：“这很简单，因为在这里，大家都在喂别人，而在那边，他们只喂自己。”其实，佛法教导人们“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佛弟子们通过佛法结下的善缘，自然净化了人际关系和社会风气。人心向善，互相帮助，依着“人天乘”佛法去实行，当下就能感得一个十善净土的果报。

    还有，此次下山，我对无常法印有了些体会。比如关于贤甲师的心胞穿刺抽液手术是否进行的决定，就非常明显地体现了“无常”。各相关方面把握缘起的角度是不一样的：僧团考虑的是手术安全性问题，主治医生考虑的是及早治疗问题，来会诊的老专家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又做出了新的判断。于是，在各方面不断变化着的因素综合作用的情况下，总决策时常发生戏剧性的180^°大转弯，手术当中也有一点“小插曲”。随之而变的是我和贤甲师的心情：一紧一松，忽松忽紧……当手术安全结束后，我回顾自己的心态变化，惭愧自己没有真正“放下”，庸人自扰。要是能以平静的心态随缘应对，则能多些洒脱自在，少些冤枉地担忧。后来贤甲师转院，法师们通知我的任务内容也迅速地改变。由于接受前面的经验教训，这次我面对变化，心态就平和了一些，不那么仓促。

    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回山上了。此次下山还是有些收获的。在这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很多时候好坏对错都是一种感觉，只有通过比较，这种感觉才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