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特别的出坡——掏大粪记

龙泉寺学僧

你掏过大粪吗？肯定没有。在现代都市生活的人，别说掏大粪了，就是能见到掏大粪的都不容易。即使是偶尔碰到了，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然而在僧团里，掏大粪却别有一番风味。

    今天上午（ 4月16日）僧众大出坡，内容就是清理厕所――掏大粪。厕所位于龙泉寺旧址的东南角。在整个公园里，这个茅棚式的厕所应该是最原始的了。习惯使用的冲洗式卫生间的人，来到这种厕所，再加上熏天的味道，难免心生恐惧。我从未想过掏大粪和修行会有什么内在关联。

八点钟，负责的法师带着大家一起做前行缘念，比丘、沙弥、净人各站一排。一位法师平时特别忙，很少有机会同我们一起出坡，今天看到他也早早站在队伍里，人还显得格外精神。

负责法师笑眯眯的对我们说：“乙班班导身体不舒服，可他听说要掏大粪，提前几天就报名说一定要参加。他为何对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如此欢喜，还是请他给我们分享一下。”

这位言行一向严谨的法师，微笑着面对我们，说：“这样的机会，一年只有两次，真的很难得！掏大粪呢，我觉得一方面可以折服我们的慢心，另一方面可以快速净除我们的业障，累积非常大的福报，所以我特别希望参加。如果我们把掏大粪仅仅当作一种工作，甚至认为是委屈自己，那就很可惜了。沙弥净人可以看到，前面的比丘都很好乐，希望大家能够边做边思维，好好珍惜这种历事练心的机会。”大家听了，内心都提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跟要去掏宝差不多。

接着法师给我们作了分工，粪勺、橡胶桶等劳动工具也早就准备好了。大家分成四组：一组的人员是直接负责在厕所里掏；二组负责把粪便桶提到外面；三组负责把粪便从墙下提上去（这组可是承担“重责大任”，稍有不慎把桶掉下去，那下面的同学可就遭殃了）；四组负责把粪桶提到菜地旁边的沤粪池。

四组分别对应掏粪的四个过程，其中境界最强的在厕所里的人，他们要负责从粪坑里往外掏大粪，面对的始终是黄糊糊的尿屎混合物。一个小净人说，他听了前行动员很欢喜，可是一看到那又黄又臭、令人恶心的大便，内心的好乐一下子就不见了——可见面对境界时调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修行就是要在面对境界时能够把心提起来，这样一点一点练习，我们内心善法的力量才能不断增长。

境界次强要算负责把粪桶挂在绳子上的同学了，他直接有被粪桶砸到的危险，一不小心可就变成“屎汤鸡”了。一位位法师风趣地说：“最脏、最累的活恰恰是最能积累资粮的，掏厕所固然很脏很臭，一般的人是不愿意去做，而这正是我们要发心来做的。”

我和一位法师急忙拿起粪勺去占据有利的位置。我挖出第一勺，看到稀糊糊的黄屎汤，闻到令人作呕的臭味。突然间，原先的那股兴奋劲儿也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地挖粪，唯恐溅到身上。

正在内心煎熬时，一位沙弥师父匆匆赶过来，他是我们龙泉寺僧众中力气最大的，伸手把我身边法师的工具抢了过去，我内心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边干边说：“我们在广化寺有很大一片慈心农场，为了让菜长得好一点，经常要抽肥挑粪。我刚去广化寺的时候也有点怕，后来看到一位法师在挑粪的时候，弄得满身屎尿也没有怨言，一下子就把我的执著破掉了。”听了他的话，我的好乐心又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我们每天吃的食物再好看，最后都会变成这个东西，对饮食还有什么好贪着的。”他看着那一桶黄糊糊的大粪感慨道。听了他的话，我也禁不住地想：我们平时所贪著的无论是多么美味的食品，最终还是要排泄出来。然而为了追求一点点感官上的满足，我们要不停地造作种种的恶业，实在很可怜，所以修行人要对治对饮食的贪欲。《广论》中讲饮食过患的部分，就值得我们很好地思维：“由受用因所生过患者，谓应思维任何精妙色香味食为齿所嚼、为涎所湿，犹如呕吐。由食消化所生过患者，谓思所食至中夜分、或后夜分，消化之后生血肉等，诸余一类变成便秽不净，住身下分。此复日日应须除遣，及由依食生多疾病。”

“这一桶桶大粪都是从我们身体里排出来的。我们的身体就是这样，看来这个五蕴和合之身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干净！”一位在墙上负责提桶的法师也在帮我们修“不净观”。

另一位同学开玩笑说：“看来今天中午吃饭我是吃不下去了！”大家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干得不亦乐乎。忽然间，只听“啪”的一声，没有挂好的一粪桶掉下来，吓得旁边的同学慌忙闪开，还好没有砸到他身上。下一桶再提的时候，我们死活不敢再让这位同学来挂了。

还有一位法师负责把粪桶提到沤肥地，不小心裤子上蹭了一大片，身上立即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臭味，其他的同学问他是不是先回去洗洗，他却风趣的说：“正好作净罪想，净化自己的业障！”

大伙儿正干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粪坑已经见底，大家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出坡结束，整个过程大家都很欢喜，配合的也很默契。也许是上天为我们的善行所感动，天上开始下起蒙蒙细雨，真是甘露遍洒，润人心田。

回来的路上，撞上一位在大寮出坡的同学，一脸的惋惜：“典座不让我去，说以后这种大积资粮的机会你就别想了，如果你干了后再来大寮炒菜做饭，这饭大家就没法吃了，呵呵……”

如果是在世间，让我来掏大粪内心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今天我掏的却特别开心。想起经典上的一句话：“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同样的一件事，内心的安立不同，随之升起的苦乐的感受完全不一样，这就是佛法最不共的地方。跟大家一起出坡，不仅可以很好集资净罪，而且能够看到和破除自己内心很多邪执，生命就在这样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增上，师友环境的价值、三宝的功德在这过程中一览无余，感觉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