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思想之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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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思想之管窥
——“王道思想的当代意义研讨会”随师行心得点滴之六
对“王道”最初的印象,还是来源于孟子。
孟子的处境看来与孔子非常相似,也是满怀着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与抱负奔波,到处寻找贤明的国君,以期一展宏图。从《孟子》一书的描述来看,他曾见过梁惠王、梁襄王、齐宣王、邹穆公、滕文公。还有一位鲁平公,可谓是有缘无份,本来由乐正子牵线搭桥,几乎都要见到了,结果冒出个臧仓出来,说了句孟子的坏话,就把鲁平公给退回去了。不过孟子当然不会给此类人一般见识,如孔子般感叹:“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能不能见到鲁平公,这都是天命,怎么会是因为臧仓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决定的呢?更进一步讲,仁政王道能否实行,又怎能不是天命呢?尽管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孟子也是绝不会放弃努力的。
在上面遇到的诸多王公之中,孟子在齐宣王那里下的功夫应当是最多的了。梁惠王见面就想向孟子讨好处,而齐宣王见了孟子便讨教齐桓公、晋文公称霸诸侯之事,足见两王气象之不同。另外,梁惠王被孟子斥为不仁之人,仅仅为了收复失去的土地,便让老百姓陷于生灵涂炭之中。这些在今天看起来好像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孟子的认识又是那么独特,而又入木三分,孟子说:“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君子不会拿本来养育百姓的,反过来去害老百姓。土地尽管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老百姓的身家性命。现在你梁惠王倒好,“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因为自己不爱的事物(失去土地之辱),而伤及所爱的事物(民众子弟)。
与梁惠王不同,齐宣王被孟子称赞为具有不忍人之心。那么孟子是如何知道的呢?就通过那么一件小事:齐宣王看到一只牛将被杀而用作祭祀,于心不忍,就让手下换了一只羊。老百姓就觉得这王也太吝啬了吧?牛羊还不都是生命吗?现在拿小的换大的,太吝啬。不过孟子却认为这个举动背后隐藏了不忍人之心:“见牛未见羊也。”现在见了牛,不忍心,因为没有见到羊,所以内心的痛苦会少一点。齐宣王被孟子这么一说就乐了:“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在孟子看来,“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因此他从齐宣王那里看到了希望,从此不遗余力、循循善诱,以期能在齐国推行仁政与王道。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攻打燕国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齐宣王还是没能听从孟子的劝诫,豁了出去,一代霸业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尽管如此,孟子在离开齐国时,仍旧怀有一颗不舍的心情,“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想想看,当时心里是多么希望齐宣王能回心转意啊。
那么孟子梦寐以求的王道是怎样一种理想呢?这种理想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又为什么不能被当政者所重视呢?
孟子所追求的王道理想轮廓,在与梁惠王和齐宣王的对话中,基本上已经描述出来了。与孔子相比,可以说这种理想变得更为清晰,更加具有可操作性,尽管最后一样没有被操作。尽管孔子心目中也在追求大同世界的愿景,但他直接努力的目标,则是向文王周公看起的,也就是志在恢复周时的礼制,让天下重归太平。这是就大的方面来说,就小的方面来说,孔子非常注重构建家庭伦理,并笃定地认为家庭与整个天下国家有某种密切的关联。有人就问孔子为什么不从政,孔子回答“《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通常认为,儒家的经典有四书和五经。四书是孔子之后的孔门著作,而五经则形成于孔子之前。孔子的思想根源,应该说来源于五经,此处即是一例。孔子引用《尚书·周书》中周成王评价君陈的话来说,既能孝于双亲,友于兄弟,则必能施政令。这个评价到了孔子这里,便成了“是亦为政”,也就是说,能够在家行孝悌之道,即是为政,而不是说只有身在高位才能行政事。乃至后来到了《礼记·大学》中更加详细地阐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间内在的必然关联性。
基于孔子以礼制定天下的追求,以及仁者爱人思想的阐发,孟子旗帜鲜明地构建了王道理想的模型。王道理想的核心是“民本”思想,可以说这一思想的源头,在孔子那里也能找到痕迹。当年孔子离开鲁国之后,首先来到了卫国,看到卫国老百姓人口众多,就很感叹。冉有就问夫子,人口如此众多,下面该做什么?夫子说:“富之。”要让老百姓富裕起来。冉有接着问,富裕之后,又要做什么?夫子说:“教之。”要教化老百姓。这就是孔子针对普通老百姓所提出的先富后教思想。这一点在孟子的王道思想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与梁惠王的对话中,孟子告诫国君治理百姓要“不违农时”、“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如此以来,便能做到“谷不可胜食”、“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从而使民能够“养生丧死”而无憾,这便是王道的开始。在此基础上,还要对民众施以教化,“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使民众懂得礼义廉耻,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提升民众的素养。如此以来,王道便渐具规模。孟子“民本”思想还具体体现在他与民同乐同忧的情怀上,“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能够做到“乐以天下,忧以天下”,还不能实现王道之理想的,那才是一件怪事。宋朝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想必亦是源于此处。乃至后来,孟子明确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主张,可以说把民众的位置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以说,孟子对于行王道的理想充满了信心。他对梁惠王说:“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地方百里,这在战国时期算是小国了,即便如此,也可以行王道。苟行王道,必能无敌于天下。他对齐宣王说:“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齐国当时地方千里,也算是大国了,对于大国来说,如果能行仁政,那么天下之民皆悦而从之。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当时的诸侯国无法按照孟子的主张去治理国家呢?看起来当时的王公贵族们,还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说迫不及待称霸诸侯的愿望。当时身为魏侯的梁惠王处境相当尴尬:“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可以说是三面楚歌,因此一心希望报仇雪恨,收复失地。而齐宣王见面即问齐桓、晋文之事,其称霸诸侯的愿望也是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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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时战火纷飞的年代,要想静下心来好好行仁政,若没有长远眼光乃至雄才大略,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仁政的施行要见到效果,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当年孔子对这一点也是很清楚的,他曾说:“‘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善人治理国家,需要花一百年的时间,才能够让残暴之人不为恶,普通民众因向善而免去刑罚。又说:“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如果是王者治理国家,则需要三十年的时间,让民众充满仁爱之心、敦厚之性。即使是孟子,对于追求王道之理想,又怎能是一朝一日之功,实际上也是需要数代人的努力。就像孟子经常举的周朝的兴起,还不是经历了太王、王季、文王三代人的努力,最后才在武王、周公这一代人才实现。即便如此,王道的理想,其目标也是为了称霸于天下,就像孟子所说:“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若真行王道,就不在其势力大小,若是凭借势力,即是以力假仁、以力服人,这样人就不会心服。“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以德服人,那就是心服口服,就像是孔子的弟子对孔子的服,所以孔子后来也就戴上了无冕之王的“素王”之冠。
尽管王道理想在孟子时代没有实现,但却成为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努力的方向。很多时候,理想的价值,并不在于它能够成为现实,而在于它能够超越现实,从而让人或者让人类能在忙碌过活中不迷失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