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车队开过来了。我驻足,让道。墓地里只有灵车车队才能进入。又一个死者的骨灰送进来了。墓地里又添一丁。人们下车,一个一个地,进了小教堂。
高树,水声,落叶。头顶上,飞机的轰鸣。有几个身影在墓碑间忙碌。侍候墓地比侍候公园要更用心才是。有一股什么气味,让人不敢大口呼吸。青草腐烂的气味,霉味儿,潮湿的土味儿,毒药味儿……
有个墓,残破,无碑,只剩一堆碎土,死者仿佛已独自跑到荒郊野外。“亲爱的,时光流逝,记忆永驻。”
阿波利奈尔也不好找。乌鸦先生,你肯指点我?普鲁斯特的墓,我是同一对英国夫妇一起找到的。下雨了,我同死者告别,躲进淋不到雨的地铁里。
下了圣心教堂,我来到地铁站口。我瞥见一个年轻人在两个报亭之间撒尿。好多人都瞧见了。怪不得我上次路过那里时闻得一股尿味儿。我还以为只是在非洲某个穷国的大街上才会有人站在大街上当众撒尿呢。人的德性,在哪儿都一样。
要一杯咖啡。杯子小得很,精致得很。可以说,按我喝东西的习惯,我一口就能把它喝光。但就因为杯子小,极细柔,才该细细品,慢慢喝。
其实我并没有喜欢上咖啡。我只是为了拣一个好位置,坐下来,歇一歇,顺便打量打量从我眼前路过的纷杂的行人。喝茶我都没学会,更何况咖啡。你这是在开玩笑。
老头儿,你在干什么?我在你身边已经站了快半小时了。你坐在地上,一条黑毛狗相伴。你侧着脑袋,手里摇响一个铁皮罐。几个硬币在里面叮当响。我在你身边站了将近半小时,我没看见有一个过往的行人往你的铁皮罐里施舍。我怀疑你那铁皮罐里的几个硬币也是你自己从兜里掏出来再丢进去的。我有点替你感到不平。我只好摸出十个法郎的硬币,让你的铁皮罐高兴一下。
往洞眼里塞进去一个两法郎硬币,那个站在街上的圆筒形铁家伙就会自动开门,让你救一下撒尿的急。你也可以一次塞一枚法郎硬币,这样你就得连续塞两次。这太麻烦,所以我口袋里总揣着几个两法郎硬币。按规定,门开一次,人只能闪进一个。但为了省钱,人们还是找到了办法。那就是,比如一对夫妻,丈夫先进去,撒完尿,从里面出来时,门被推向一边,此时妻子眼疾脚快,在丈夫出来的一瞬间,用手将正在合拢的自动门一挡,人便进了临时厕所。这是一个诀窍。我从街上观察得来。
下雨。下雨,总是下雨……
文章引用自:http://树才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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