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寻
(2022-03-21 20:45:44)
西湖梦寻
总有湖山梦不如,可怜陶庵一卷书。
梦中寻梦觅西子,叹息声中岁月除。
读张岱《西湖梦寻》自序云: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实未尝一日别余也。前甲午丁酉,两至西湖,如湧金门商氏之楼外楼、祁氏之偶居、钱氏余氏之别墅及余家之寄园,一带湖庄,仅存瓦砾,则是余梦中所有者,反为西湖所无。及至断桥一望,凡昔日之弱柳夭桃、歌楼舞榭,如洪水湮沒,百不存一矣。余乃急急走避,谓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吾梦中之西湖,尚得完全无恙也。因想余梦与李供奉(即李白)异。供奉之梦天姥也,如神女名姝,梦所未见,其梦也幻;余之梦西湖也,如家园眷属,梦所故有,其梦也真。今余僦居他氏已二十三载,梦中犹在故居;旧役小傒,今已白头,梦中仍是总角。夙习未除,故态难脱,而今而后,余但向蝶庵岑寂,蘧榻于徐,惟吾旧梦是保,一派西湖景色犹端然未动也。儿曹诘问,偶为言之,总是梦中说梦,非魇即呓也,因作《梦寻》七十二则,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余犹山中人归自海上,盛称海错之美,乡人竞来共舐其眼。嗟嗟!余虀瑶柱,过舌即空,则舐眼亦何救其馋哉!岁辛亥七月既望,古剑蝶庵老人张岱题。
张岱所梦寻者,非尽西湖也,或谓西湖者,躯壳而已,梦寻者,那个时代,消逝在战乱中的山水灵魂和童年生活而已,与其晚年变故,困顿,乱离,形成极大反差。不说战后西湖,不说垂老乱离,即和平年代,即童年故园,也可常形诸梦寐之间。何妨如张陶庵纨绔子弟,生活优裕之西湖老居民?他的寄园,当时也是有名的歌舞场吧。
“今余僦居他氏已二十三载,梦中犹在故居;旧役小傒,今已白头,梦中仍是总角。”读此令人感叹,动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岂仅为此西湖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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