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那座山上的修行者们。

我无法透过形象认识你，因此，第二次相遇，有如初逢。可那气息一般无二。

记得吗？第一次，你静静卧在茶坛里，不曾露面。当时，我和凤说，让你再坐一会吧。我的意思是，老僧既已入定，久也无妨。于是，那回没有启封喝茶。

今晌，见到被倒在茶盘中的你。我俯身去嗅，闭目，突然入梦——或说，仿佛身在梦中，却不知要如何醒来（醒去？归去？）。

其时，凤的儿子在隔壁唤妈妈，一声声，亦真亦幻，如梦如露。声在耳畔，心在心处。

怔了。再开眼，周遭入目，皆如梦中景象。

冲泡来服，同座另一人，终觉百般不到味。酸冷，未发，或凉甘，或不甘。一杯杯过来，阿弥陀佛，我只能说，你无言的诉说，永恒的话语，在气息里，不在入口的水里。要怎样的水，怎样的手，怎样的心，才能抵达这气息至深处，默然一笑，出离三界？

这茶不是茶，是入定的老僧，是出离的修行者。在出离处，慈悲自然生起。那脱落五蕴六尘看似冷到极致的地方，温热竟是本来面目。

不知何时，换了茶。大禹岭来了。阿弥陀佛，我整颗心还在你这里，我不想喝它。

茶在杯中，终还是喝了。多么浮浅的花花世界！多么轻薄的五光十色！至空旋尔至色，好生厌离！

阿弥陀佛。这不是出离的目标哪！既生色空之别，已是住相。于是，当下调和，归心本原。

第二杯来了。还是大禹岭，已不是大禹岭。还浮，还浅，还是幻华炫目，更深处，却是我自岿然不动。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非不异也，觉照一体，却是空华。刹那成空，刹那永恒。

后面再喝，万千觉受，也不足说。

心里想着，要找凤讨一撮，回来闻嗅。我未出口，凤却慷慨相赠。谢纳，又觉必然。

到末，终于忍不住问凤：这茶树附近，有庙吗？

凤说，有的，有一个寺庙。并且，听师兄讲，茶树下埋有很多老和尚的骨头。

原来如此。明了。

合十，谢诸先贤，先师。先贤师载道于树，传道于茶，我今闻道于斯，几世修缘？

不论。只取当下空明，一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