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兄弟说经验有板有眼

白老头找无趣疑神疑鬼

     来美国一年多的时候，我觉 得 实 在 作 够 了 餐 馆工,运气不错的找到一份 住 家 护 士 的工作，与 一 位 叫 作 詹姆斯的黑 人 轮 班 照 顾 一 位白人老先生。 詹姆斯 负 责 白 天，我负 责 晚 上。这样一点也不耽误白天去 大学上课，工资虽然不高， 但 管 吃 管 住，算起来还是蛮划算的。

      那 是 一 栋 被 几 棵 高 大 无 比 的 橡 树 所 环 绕 的 三 层 法 式 住 宅， 白 色 的 外 墙，大门前耸立着几根 直 径 有 五 十 公 分 左右的大 立 柱， 使 整栋建 筑 看 上 去十分宏伟，   但由 于 长 年 缺 乏 修整和打理，  剥 落 的 油 漆， 杂 草 丛 生 的 庭 院， 使 之 看 上 去 多 少显得有些 破 旧 凄 凉。

     房 主 迈克 先 生 七 十多岁了，过 去 是 社 区 大 学 的 经 济 学 教 授， 几 年 前中风后，就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活自理能力。   

    “记住，兄弟，不要对他的话太在意，特别是他一定会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白人最好的朋友！永远！”詹姆斯在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这样告诉我。这是个 又 高 又 瘦，常 常 紧 锁 眉 头，有 着 一 头 浓 密 卷 发的 黑 人，他仔 细交 代 了我每 天 要 作 的工作：  早上八点钟开始，帮 老 先 生 撤 下 内衣，清 洗 干净 身 上 的 大 小 便 ，换上干净衣服，就可以去上学了，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准时到达，随后，作一顿晚餐，包括蔬菜沙拉，三明治，咖啡与甜点，收拾整理房间，然后就可以回自己房间休息了，一天的全部工作便大功告成，除非是夜里有了紧急情况，打911紧急报警电话即可。最后，他给我留 下 三 句 话； 一，作 好 你 的 本 职 工 作； 二，少 说 为 宜；三，永远保持自尊。没那么严重吧？我当时想。 但后 来终 于 明 白 了，原 来 詹 姆 斯的话确有道理在里面。

     迈克先生是个非常神经质的人。他有时会对我说；我爱你，我爱中国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时，又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过了不到十分钟，又笑容满面地同我聊起他在二次大战时当兵的经历，全当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很同情这个失去心理平衡，充满偏激的老人，所以，无论他讲什么，我都并不当真，何况他的发音常常含含糊糊，好像随时都有咬到舌头可能，加上浓重的美国南部口音，让我听起来着实费劲。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切按部就班，倒也相安无事，但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可能是那天的晚餐吃得太咸了，到了半夜，我爬起来去厨房取水喝，就在我喝完水走回自己房间的走廊处，不经意一抬头，三个魂差点吓掉两个，我还以为是撞到了鬼，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在昏暗的灯光阴影里，霍然看到迈克先生坐在轮椅上正直愣愣地盯着我。           

     “啊！！” 我忍不住惊叫起来：“你真吓死我了！”迈克先生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望着我。

     “你需要什么吗？你需要帮助吗？”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需要，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半夜作什么，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我晚餐吃咸了，起来喝点儿水。”

     “你没听到过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吗；永远不能相信中国人！所以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迈克先生，你讲的话是种族主义的垃圾，你不知道吗！你真让我失望！” 忽然听到如此侮辱人的话，不由地让我怒火中烧，气得有些发抖。

     “我只是在讲出事实，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你永远无法体会到你的话有多么伤人！我不能再为你工作了，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我冲回自己的房间，草草收拾好行李，愤怒之下，我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你的决定！我想你是理解错了，也许是语言上的障碍。。。”迈克先生吃力的转动着轮椅来到我跟前，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也可以说是哀求。

     “我想我还不至于听不懂你的话吧！”拎着行李，顶着满天繁星，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栋陈旧的法式豪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恨又怜－这死老头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事隔多年后回想此事，心中亦有自责，毫无疑问迈克的话是错的，但我当时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解释给他听，他的话为什么是错的呢！去帮助他认识到他的错误呢！迈克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一时糊涂，受到一些种族主义思想的影响，说了做了，错话错事，难道我们自己一生就没有说过错话，做过错事吗在！况且他是个重病缠身，精神恍惚的老人！我们总是在自己感到，受到委屈时，愤怒的指责别人，可当我们犯错时和犯错后，我们有多少次，或者是曾经有过，深刻的检讨自己，指责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