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认为，“走马”就是跑马的意思。比如，走马观花。以《游子吟》著称的诗人孟郊，41岁时才考取进士，大喜过望，书写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一看便是踌躇满志之态。现今的“走马观花”语意发生的了变化，有了匆忙观察之意，有了遗憾的意味。

席慕容说，“走马”，在游牧文化里，可以解释为马匹经过训练之后，一种独特的步法，同时，也可以认为是骑者与坐骑之间的默契。她提到了白登之围：几万匹白马，猎鹰的速度，进退自如，伴着云影风声和兵刃的寒光——这真是一幅有声有色的画面。据《史记·匈奴传》记载，当时匈奴有四十万大军参加了包围汉高祖的行动：“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騂马。”除了白色的马匹之外，还有白面青灰色马、黑色马和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那个时候，“騂马黄金勒，雕弓白羽箭”，只是一幅寻常景象。《史记·匈奴传》里的马的色彩，不可谓不丰富，然而，席慕容却只提到“白马”，不及其余，是无意的疏忽吗？

不然，以席慕容的绘画功底，对色彩的敏感度，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疏忽。我猜测，这大约就是人类固有的“白马”投射心理吧。

白马配王子，这在西方童话故事中屡见不鲜，白马王子也成为特指女性理想中英俊、富有、能干男士的代名词。《西游记》中白龙马可谓家喻户晓，然而白马上面，并没有王子，端坐的却是唐僧。在中国古代，君主在秋天有穿白色衣服的习惯，如《管子·幼官》记载：“九和时节，君服白色，味辛味，听商声，治湿气，用九数。”曹植也写有《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的诗句很令人神往，少年的游侠很令人遐想。近代金庸的小说《白马啸西风》也很热门。至少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白色还有着和英雄的种种瓜葛。

然而在现实中，中国人眼中的白色就很纠结了。白色往往与死亡相联，黑白无常是索命的，举白旗是来投降的，唱白脸的是奸贼，智力低下的是白痴，翻白眼是不屑，吃白食是无耻。平民在君王时代受歧视，统称为“白丁”、“白衣”、“白身”。

说到底，白色是一种包含光谱中所有颜色光的颜色。而在西方观念中，白色有着更积极的意味，象征着光和神性。除了白马王子之外，在欧洲，白色总是象征着友谊与爱情的纯洁无瑕，“白色的谎言”往往代表善意的谎言。新娘的礼服是白色的，牧师的袍子是白色的，连美国总统府的建筑也是白色的。

从走马谈到白色，有从走马到跑火车之嫌，为免走题太远，就此打住。

补记：《东方红》原歌词里也有这样的句子：骑白马挎长枪，打到延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