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最大的痛苦与不幸,都因为我是个女人。未来的远景已摆在我的面前,我将孤寂、忧郁以终身。”在多年艰难的情感跋涉之后,萧红回首青春年华,用最后的生命写下了《小城三月》这一曲爱情悲歌。
“天气一天暖似一天,日子一寸一寸的都有意思。”萧红笔下的春天,带着雨后春笋般拔节的声音一寸寸地活泼着。她说,“春天从老远的地方跑来了,跑到这个地方只向人的耳朵吹一句小小的声音:‘我来了呵’,而后很快的就跑过去了。”这耳语般的声音,渐落黯淡,蓦然就是灯火阑珊了。
“我有一个姨,和我的堂哥哥大概是恋爱了。”平淡的语气拉开了爱的序幕,也预示着笼罩在爱情之上的伦理束缚,尽管男女主角并无血缘。
翠姨临终前一语双关的爱情表白换得堂哥哥的茫然,男主角内心并未展示追寻爱情的力量,这是可疑的。其中恰恰包含萧红对女性命运的深刻思考,也隐藏着女作家对男性软弱自私的轻视。萧红年轻的生命,就在一次次类似的、注定失败的爱情赌注中消弭了。
翠姨的离世将一段无言之爱浓缩成一个亘古不变的问句——什么是爱?据说,爱一个人只需三秒种,爱情的维系也只有一年零四个月。那么,要保有爱情的完美,就只能是爱的一方或双方的离世。古今中外莫不如此,罗米欧与朱莉叶、梁山伯与祝英台、红楼中的宝黛、楚汉战争中的霸王别姬……爱情绝美的形式是死亡。
堂哥哥之所以没有爱的表白,多半是因为根深蒂固的传统婚姻意识。其实,既便是婚姻也不能长久地延续爱情,婚姻的天空仍旧是阴晴不定的。这样看来,《小城三月》的爱情因女主角的死亡更接近于爱情本身。同时,一个普通的题材,因萧红怀念故园的温情也显得独特而别致。
或许,我们都做过类似的梦吧:病房,一张我们异常熟悉却不知是谁的脸泛着离世的倦容。不必讶异,那离世的其实是我们永不再来的青春,而《小城三月》的爱情挽歌记录的正是萧红无尽的寂寞和怅惘。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萧红的世界,一寸一寸地活着,也一寸一寸地荒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