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女驸马》有这样的唱词:“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盛装红袍的孟丽君咿咿呀呀唱毕,将头得意地那么一晃,脸上的牡丹花就盛开了。
国色天香可慕,靓妆丽服可慕,我以为尤其可慕的便是琼林美宴。
琼林宴是古时为新科进士而设的宴会,起始于宋代。想那皇帝赐宴定然风光无限,定然山珍海味,不禁心动。后来看到董桥关于琼林宴的一段描写,才知是一段误会。原来这琼林宴两人一席,虽摆有各式干果却是做样子的,进士们拜揖入座随即离席,不过是一种庆贺的仪式罢了。
现今的菜名却更胜琼林宴。一工薪族周末进饭店犒劳自己,此君喜蛇,看到菜单大喜过望,遂点了草莽狂蛇、九龙壁和二龙戏珠。第一道菜上来,是一根黄瓜,用刀狂切而成;第二道是九根黄瓜穿成一串。此君发怒道:难道后一道菜是两条黄瓜不成?店主笑容可掬道:绝无可能。菜端上来,果然不是黄瓜,是一碗汤。汤内唯两根香葱一颗樱桃。
据我的经验,既便美味食谱也可解馋。陆文夫的《美食家》和车前子的《好吃》都是很不错说吃的文字。前辈的文人墨客把酒论诗,夜阑而归的旧事是让人欣羡的。周德清《折桂令》说:“依篷窗无语嗟呀,七件儿全无。做什么人家。柴似灵芝。油如甘露。米若丹砂。浆瓮儿恰才梦撒。盐瓶儿又告消乏。茶也无多。醋也无多。七件事儿尚且艰难。怎生教我折桂攀花。”
《高安县志》记载,周德清“工乐府,精通音律之道”,著有《中原音韵》。穷困如此还写出如此妙文,博人一乐,文字真可下酒。
而这小令的最后一句不禁让人记起郭沫若对联。郭与诸同学偷桃事发,老师气愤难当,出上联讽刺:“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郭沫若应声而答:“他年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 年少的英姿与晚年的阿谀形成鲜明的反差,俱往矣!
苏轼也是个好吃的主儿。他看着“蔌蔌衣巾落枣花”,想着“牛衣古柳卖黄瓜”,叹着“日啖荔枝三百颗”,念着“一点微酸已著枝”,思着“捋青捣麨软饥肠”,慕着“湿薪如桂米如珠”……真个“诗酒趁年华”!当苏轼挥笔写着“万事到头都是梦”或是“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时,可知世间的美味皆是佐梦的材料,而那出神入化的文字皆可下酒佐人生的寂寞呢?
文字下酒,吃得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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