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黑夜来临。
　　
　　我的小说是以写作时间来分章节的。这是我第二天的写作。
　　
　　请合法使用软件!请合法使用软件!
　　
　　启动笔记本，打开文件，忽然满屏幕都是中文之星的警告！不过读者请放心，您前面所看到的文字并非我重新写过的，否则您可能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样一篇不伦不类的小说了。我用光标刷了一遍这些文字，它们又恢复了我昨天给予它们的本来面目。如果它们真的全部被替换掉——刚才我刚打开文件时，感觉到我的写作已经结束了。
　　
　　再回到写作已经是半小时以后。在过去的半小时里我用Pctools修改了中文之星，现在我可以合法地使用软件了。
　　
　　对不起，小说不是日记，我要回想一下小说的写法了。
　　
　　me进来了！
　　
　　我仿佛看到她有点气喘吁吁。她说曼谷塞车很厉害，她才回家。
　　
　　我没说话。我已经在聊天室等了她一个小时。
　　
　　me>fever?r u there?
　　
　　她有些惶恐的样子。
　　
　　我突然对她说了一大堆泰国话。不，确切地说是写，不，我哪里懂泰语！更确切地说也不是写，我只是把我刚才去她学校的站点上copy下来的一大段泰文paste到聊天室的单行编辑器里。虽然在我的机器上是一堆乱码，但我断定她的系统一定有泰文平台。
　　
　　me>??? :>o
　　
　　我得意地向左歪过脑袋，欣赏她目瞪可呆的这个符号。
　　
　　我不动生色。问她读医学是不是有意思，她们校长脾气好不好？在句子中又夹杂了她们学校及校长名字的泰文。
　　
　　me彻底被我搞晕了。
　　
　　这时候我突然掉线了！
　　
　　……拨号……单位的电话要先拨0要外线……占线……占线……
　　
　　等我再回到聊天室，me已经走了。我一阵地懊恼。
　　
　　这时我看见了blue，看不到她说话，我想她可能又去照顾她的孩子了。
　　
　　fever>hi,blue.r u there?
　　
　　过了一会儿她回应我，说正和mike聊天。用鼠标点了一下who，果然看到mike也在。奇怪的是我一直没看到他们俩的说话，blue告诉我他们在进行私人聊天，别人看不到。原来还有这样的功能！我就向blue请教，她说是mike教她的，最好去问mike，或许他会告诉我更多。过了好一会儿，mike告诉我用/f + nickname + message就可以了，还教我单开一个非邀莫入的聊天室的方法，他说他正忙着……我开始猜想他正忙着与blue做什么。
　　
　　me is coming……!!!
　　
　　还没等我道歉，她先解释说是她可爱的小狗bulma将电话线扯断了，原来她并不知道刚才我的意外离去。我说你的狗够厉害的，连我的电话线都扯断了，问清原委后都hehe了半天。话题马上转到泰文上来，我不想再故作深沉，将一切和盘托出。她说你真聪明。其实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这一晚开始我们有了更多的了解。我知道了她学的是牙医，再有半年多就毕业了。现在正做毕业实验，每天对着假牙和一大堆药水之类，经常要忙到很晚才回家。她每天开车上学、回家。她有一只可爱的小狗，后来管她要照片她第一次在email中附上的却是那只名叫bulma的雪白的小狗，这害得我很长时间都管她叫puppy bulma，后来她知道我属猪就叫我pig。她说毕业后有可能留校，也可能离开曼谷去乡下诊所，那样可以拿到相当于留校两倍的工资。我想这大概是泰国鼓励去地方工作的特殊政策吧。其实她留校的工资也比我现在的高。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Sitapa******,泰语的意思是——维纳斯的光辉。
　　
　　就这样过了两周，每周我们要在聊天室见上三、四次。编程……上网……睡觉，成了我那一段的全部生活。
　　
　　快下班时，头儿找我谈话。是小方来告诉我的。
　　
　　我有些忐忑地进去。
　　
　　——“通用查询的难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了，作一个数据字典表，在查询字段中retrieve这个表作为子datawindow”回答后我轻松了许多。
　　
　　说实话，这个方法我是在与mike聊天时想到的，他告诉我私人聊天的方法，/f 后面写谁的nickname就只对谁说话。这和选择查询字段是一样的道理！上网虽然耽误了我编程的黄金时间，但客户这个难题的解决总可以抵挡一阵了。
　　
　　头儿还说了许多栽培我之类的话，最后我起身要走了。
　　
　　——“对了，阿文，咱们这个月的电话费高出不少啊。”我一瞬间才明白这次谈话的真实目的。
　　
　　——“…噢…上网down些东西，现在PB6出来了。”
　　
　　我支支吾吾逃掉了。
　　
　　两天后我在宿舍装了一部电话。
　　
　　报表项目进行得意外的顺利，进入联调阶段了。毕业工作后我已经适应了一心多用，我们公司只有6个人，老板四十来岁，关系广泛，经常能拉来大公司都抢不到的好项目，开发部是我、小方、菲菲仨人，还有两个作市场和软件推广、维护。但做软件是个工程，需要很多方面的配合。因此我们常常同时担任各类角色：项目负责人、用户需求调研、系统设计员、编程人员、销售员甚至要当waiter，我曾与菲菲开玩笑说我们的工作是真正的多进程、抢占式的。
　　
　　中国人都喜欢自己做老板，尤其是计算机业、软件业，这也使得我国虽然有大批世界上最优秀的软件人才，但却无法形成一个产业，而印度却可以成为第二软件大国。美国人则是喜欢做一些精致的小东西，然后等着微软们来收购。说到这些，我也不是忧国忧民，现在我也做老板了，只不过是自己当自己的老板——从公司辞职出来已快两个月了，自己租了间房子，也没注册公司。在家里给报刊栏目写些稿子，为几个以前在网上认识的webmaster设计网站、制作网页，还兼任一个bbs的斑竹，（我写到这儿就用Alt Tab切换到bbs上看了一眼，有一个家伙大放厥词，帖子被本斑竹“荆无命”立马删掉！武侠人物中最喜欢的是古龙笔下的荆无命，那个左手比右手更快的杀手。）虽然挣得不多，养家还不用，糊口倒也没问题，关键是这样的日子很随心。过去的同学戏称我现在是“自由撰稿人”，我觉得更贴切的名称应该是“自由比特人”。
　　
　　0101010101101……
　　
　　敲完上面一行数字后我陷入一阵迷惘。生活的真相？意义？方向？
　　
　　还是继续我的故事吧。不过，您千万别把本文当作我糊口的一个手段。（亲爱的读者，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看到这些从我键盘输入的文字，但我是面对你们在独自诉说，犹如在聊天室里面对世界各地的人们，尽管我眼前只是一台电脑，但我知道你们在那儿。请听我诉说，带着某种虔诚。）
　　
　　在宿舍用笔记本上网的第一天，我终于想起me是在家上网的。我问她经常和我聊天会不会花很高的电话费，me说你真细心，不过不用担心，在泰国电话收费是以次数计算的，也就是说只要不掉线，无论多长时间都只收一次电话费的钱。这实在是让我羡慕，同时又勾起对中国电信的不满。
　　
　　me很喜欢集邮，这也使我重新拾起初中时的这个爱好。她说她很喜欢金版邮票（gold stamp，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翻译），我去邮市买了一套“水浒传”和十二生肖的镀金邮票给她寄去，正赶上她的生日那会儿（现在她的生日我已忘了，由于后来mailexcite改版，我们之间的全部通信都被删除得一干二净！许多事情我也就无从查询，如果不是有现在的一些人证物证，我几乎可以怀疑这段经历的真实性）。我还给她讲了讲水浒的大致情节和中国十二生肖的意义。她回mail说为什么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其实那些所谓金票肯定是假货，好象一共才三五十元，这在中国是常有的事，最后我也没说邮票的价格。想起来我只给me寄过一次东西，她是两次，第一次寄来几张泰国佛塔的邮票，我说过我喜欢壁画之类。第二次则是一个很大的信封，打开是一大张泰国国王的诞辰纪念票，虽然用硬纸壳衬着，但还是被窝了一道印儿。里面附了张me的相片，那是我第一次看见me的容貌，典型的东南亚人的样子，个子矮矮的，长相很普通，但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手里抱着的是我早已见过的bulma.
　　
　　me的英文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也小巧。
　　
　　菲菲凑过来看，我匆忙收起来，说，我在泰国的一个朋友。
　　
　　那时候还没和别人说过我的网上经历，包括菲菲。告诉菲菲这件事是在泰国的一个酒吧里，那天就我们俩，都喝得有点多。唉，这些事情稍后再说吧，我的思维在进行非线性编辑，始终想理出头绪。这也许是我写作本文的原因？
　　
　　再后来，我们之间的话题少了。我想主要是语言的关系，都不是用自己的母语交谈，很多事情无法表达。我告诉她用netmeeting，问她有没有声卡。这时候我的网络经验已经远远超出她了，毕竟我是搞计算机的嘛。她说用的是她父亲的笔记本，没法用麦克风，等毕业后自己买台电脑吧。再后来我约她去一个桥牌站点，教她打牌，但经常是凑不够人，或者是某一家眼见我就要偷走一个小满贯（开始这里写的是大满贯，其实真实情况是小满贯，我为自己的虚荣感到一丝羞耻），就逃跑了。总之玩起来不够顺利，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对了，那时正好是“十强赛”。写到这里，我又有了一个有据可查的日子，就是说那段经历大约是发生在1997年秋天？我骂她们的泰国裁判总是吹黑哨，me也不生气，只是说她哥哥也是个足球迷。
　　
　　有一天me好象有些难过，大概是年底，她说不久后要去乡下实习，可能要走三个月。我问去乡下很艰苦吗？我说我小时候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儿时的贫穷对我的成长给予了很好的磨炼。me说不是这个原因。我忽然想到她在乡下（她说的country可能只是曼谷周围的小镇，也许不是农村）大概无法上网。
　　
　　屏幕上半天没有刷新。
　　
　　我们是在一个单独的聊天室，我做了一个主页，链接了从chatsystems申请的单独频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当时都沉默无语。想起认识me不久后，我去昆明出差，我们一周没有chat，已经让我觉得很多话不知对谁说。
　　
　　哦，你错了。这不是网络爱情，从头到尾都不是。也许你还没这么想，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解释了。这我也没办法，因为后来我一直将上面的话说给菲听，她可能至今都不相信。向她解释居然会成为我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迫不及待的事情，这对我来说是始料未及的。
　　
　　对了，也许这篇小说的女主人公应该是菲。到现在我才发现，前面的文字中只在几处对菲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我为什么要避开菲，哪怕是在文字中？
　　
　　说说菲菲？明天吧。我忽然感到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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