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夫人
——读通鉴札记之四十七

李钟琴

武帝既欲立钩弋夫人之子弗陵，某日忽斥钩弋夫人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赐死。顷之，帝闲居，问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是时弗陵年方数岁，钩弋夫人才二十余。武帝料其晏驾后，钩弋夫人必成吕后第二也，故不得不杀之以绝后患。何也？以武帝之善知人，固知钩弋夫人心机之深，绝非善类也。

钩弋夫人姓赵，河间人也。武帝巡狩过河间，望气者言此地有奇女，武帝亟召之。怪哉！虽此地果有“奇女”，安知“奇女”必为赵氏女耶？吾疑望气者必受钩弋夫人之贿赂矣，此乃姜太公钓周文王之故伎也。钩弋夫人既至，两手皆拳，武帝自披之，手即时伸，由是得幸，号曰拳夫人。怪哉！指不能伸，两手皆拳，此何病耶？而须武帝捋之乃得伸展，武帝何神也？世人皆知武帝好神仙，故钩弋夫人先以望气者惑之，再以两手皆拳奇之，复以帝手披之、指即伸展悦之，真“奇女”也！

钩弋夫人妊娠，凡十四月始生弗陵。世间有怀胎十四月始分娩者乎？此悖于常理之事，于神话中或有所闻也。钩弋夫人何以称妊娠凡十四月耶？盖相传尧母怀十四月始生尧帝也，于是武帝乃信天命攸归，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于是善测上意者皆知武帝欲立钩弋夫人之子，太子惶恐不安，奸臣伺机而动，此实巫蛊之祸基也。

武帝晚年，反思鬼神之事，幡然悔悟，尝曰：“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安知其无反思钩弋夫人之事耶？除史有明载者，钩弋夫人装神弄鬼之事恐所在多有，武帝岂皆茫然无察乎？故断然赐钩弋夫人死矣。向使钩弋夫人不死，殆亦吕后、武后之流亚也！

虽然，武帝不思创新制度以保政权安然交接，而以杀人为务，忍哉！蠢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