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无奈

    不知从何时起，父母的身教言行已不能影响我们的孩子了。我们也不再能主宰自己的思想。生活日渐被所谓方便、舒适、完美取代。我们在享受自由的同时，更大地被自由所限制。而这一切，全在我们浑然不觉中尘埃落定。
    就拿社区绿化来说，深圳差不多所有社区的草坪上都插着这样一些牌子：请勿践踏草坪。更有一些社区的草坪被木栅栏或铁丝网围着，除了清洁工和园林工人，旁人一概禁止入内。草坪的作用已退化到单一的赏心悦目的功能。现在能有资格享受它的柔软和清香的恐怕只有蹒跚学步的婴幼儿，稍大一点的孩子都会被保安呵斥下来，大人就更甭想了。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地方休闲，你可以跟家人打打羽毛球什么的啊，只不过你一边打，一边得前瞻后望小心着。怕车啊，因为你占着本是人家车位或者说是人家的车道，至于在社区一角空置的车库用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按理说社区设施，本该为人服务，可是现在人只能为它服务，比如草坪：定时浇水、定期修剪、定期锄杂草。剪草机在窗外轰鸣如拖拉机驶进了客厅。这也能理解，草长长了就得剪，你总不希望下了楼梯就进入茅草地吧？问题是，剪草非得要在双周日进行吗？或许我的要求太高了点。只是，如果我既不能在户外随心所欲地呼吸空气，又不能无拘无束地伸展一下我的肢体，就连星期天在自己的家里清静一会的愿望都不能成真，贵为“上帝”，我还能享受些什么呢？
    各大超市的蔬菜，有很多都是塑料袋装好再用胶带缠紧的。询问售货员能否数量再少点，售货员彬彬有礼道：已经很少了，才一斤不到。你能告诉他，你一个礼拜也做不上一回饭或是跟她理论：菜的好坏我无权选择，买多少难道我还不能作主吗？如果不想惹闲气，我劝你收声走人。
    我喜欢花，而且是那种一看见花便忍不住会驻足的人。可是我认识的花不多，每回讲到喜欢花便觉心虚，生怕别人请教自己。这几年我在阳台上用花盆种了些蚕豆、葵花和丝瓜什么的，朋友见了直咂嘴，弄得我很不自然，只得吱吾相告：不过是闲着无聊而已。而我内心的悲哀却是：我不在我的阳台上捣腾捣腾，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就是城里人的悲哀：每日工作生活在钢筋水泥的笼子里，娇得连偶尔淋场雨都会不停地打喷嚏。闲时除了逛街和旅游，简直没有其他地方可走动。难怪我的老舅妈说：深圳像电影里一样漂亮，可是一点也不实在，一出门就花钱，没钱就出不了门。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无论是衣服还是被单，一概掠在台阳上阴干。有一回，她想帮我晒晒盖了一冬天的毛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根绳子就往阳台前的树上拴，还没等她拴好另一头绳子，保安过来了。保安说：老太太，还没到星期天了，不能在外面晒东西。什么，晒东西还要看礼拜几？老舅妈这回可真泄了气，这比她第一次仰头看“地王”摔了一跤，更让她叹服，以至她逢人便唠叨：深圳晒被子也要看皇历。如今你再问回到乡下的她，深圳好还是乡下好，她一准这样告诉你：作客当然是深圳好。过日子吗，还是咱乡下舒坦。